庶女观音 第32节

作品:《庶女观音

    明氏转过身,不再看他。她试图看清前面,才发现早已泪眼模糊。
    她哽着声音道:“父亲走吧,倘若他日到了地底下,你好好去给殷后和母亲赔罪。”
    明谙也是双眼模糊,看着她道:“你好好保重,好好照顾自己。不管多么辛苦,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他说完这些话,眨了一下眼睛,将眼里的眼泪忍了回去,最终转身大步离去。
    在他走后,明氏终于忍不住,瘫软的趴在地上,一声一声的哭了出来。
    而明谙出来之后,却转身去了乾清宫,找了萧琅。
    萧琅看到他,并不感到意外,但仍是道:“柱国将军这时候不整军准备出发,还来找朕做什么。”
    明谙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下头,然后抬眼看着萧琅,道:“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饶。但阿媛是无辜的,她还是皇上姑母的女儿,求皇上不要迁怒于她,留她一命。还有明家的妇孺,他们全都是受臣所累,求皇上也放她们一条生路。”
    他已经不敢求他连明家的男子也放过了,之敢求他放过明家的妇人和小孩们。
    萧琅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眼神就冷冷的。
    他道:“你当初背叛朕的母后时,就该想到今天这一日。”
    “皇上……”
    “你让朕放过明家的人,可当初殷家的人可却是连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全都被诛杀,族灭。你知道诛灭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连一根香火都没有留下。”
    明谙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死的那些明家人里,有许多还是和他一起长大,或是他看着长大的人。
    萧琅背着身,一步一步从殿中离开,背着他又一句一句道:“记住,你死在沙场之时,也就是你明家族灭之时。你会在声名狼藉的死去,朕会让史官在史书上给你记下一笔,让你明家人受万世唾骂。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先帝要,你也要。当然,你也可以带着这些兵马与越王一起反我,反正你临阵反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倘若越王能打败朕,成功坐上这龙椅,你明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明谙闭了闭眼,不会了,他已经做错了太多太多,不能再一直错下去。
    可是,他还想要为明家的人求得一线生机。
    “皇上……”他喊住他:“不管怎么样,您曾经也喊过臣一声姑父,臣曾经带着你骑过马射过箭,教过你武艺,臣曾经,曾经……”
    他曾经是真心疼爱过他的,就像曾经的殷姐姐疼他一样。
    萧琅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声声锤进明谙的心里,他道:“朕记得,朕记得你曾经带着朕骑过马射过箭,朕还喊你一声姑父。但是朕更记得,因为你,朕的母后兄长姐姐,全部惨死!”
    明谙再说不出一句话。
    闭着眼睛哽咽出声,然后渐渐的匍匐在地,像个孩子一样终于哭出了声来。
    那声音究竟是痛苦,后悔,还是绝望,已没有人能够分辨得清。
    他在心里终于叫出了那个很久都没有叫出的称呼,说出了那句一直想说出口的话:“阿姐,我的报应来了。”
    ☆、第41章
    第41章
    皇帝令上柱将军明谙领五万兵马平定越王之乱,不敌越王三十万之军,被俘。越王斩杀明谙,将其人头挂于旗下以示威。
    明谙战败之事传到京城,皇帝以明谙战败,损辱朝廷之威名为由,将明氏一族全部落狱,斩杀于午门之中,而后授命宋国公孟绍,永安侯程观廉为左右元帅,各领二十万兵马,并分两路,前后夹击叛军。
    而在明氏一族被诛的消息传进皇宫时,明氏用一根白绫将自己吊死在春和宫的偏殿中,其一宫女触柱殉主。
    明氏死前终于脱下了禅衣,换上了华丽的衣裳,结髻绾簪,淡扫蛾眉。春和宫最先发现明氏自戕的宫女说,明氏死时脸上还挂着微笑,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赴一场美丽的约会。
    萧琅从登基以来第一次踏进春和宫,但却是来看明氏的尸体。
    他看着被人扶着躺在床上,表情轻松,仿若带着一种解脱的笑意的明氏,最终对旁边的宫人挥了挥手道:“将她敛葬了吧,与永和大长公主葬在一起。”
    他说完从春和殿里出来,面目清冷,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在春和宫外长长的游廊中。
    外面景色正好,树上有鸟儿“咕咕”的叫声。有风吹过来,惊得树上的鸟儿“扑”的一声全部飞起来。
    秋风微凉。
    在风中他恍惚听见一个小姑娘还带着奶嫩的声音,扎着两个小髻,穿着一身红衣,不满的一边跑一边道:“阿琅,阿琅,你等等我。”
    还有两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在指着他们笑呵呵的聊天,穿绿衣裳的女子笑着道:“看看他们玩得多好啊,以后让我们阿媛给阿琅做王妃去。”
    他转回身去看,风儿却又将那些声音都吹散了,只余春和宫里宫人哀恸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他皱了皱眉头,重新转回身,然后一步一步坚定的往前面走去。
    孟绍和程观廉出征二月余,终于在新年之前带回了越王的人头。
    越王府之人全部被诛,包括越王刚出生不足半月的小儿子,其余谋逆之犯,亦全部被诛殆尽。
    京城之中,至萧琅登基以来,第二次血流成河,再一次的人心惶惶。
    皇权在萧琅手中再一次得到加强,而萧琅残暴之名更甚。
    而孟绍和程观廉因平叛有功,一人得封镇国将军,一人得封护国将军,从此显赫朝野。
    而与此同时,观音在凤藻宫里正吐得昏天地暗。
    三五个太医围在她身边,曼珠和优昙一人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人端着盆盂,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直到观音觉得差点自己再无什么东西可吐的时候,才扶着曼珠的手缓缓的坐直了身子。
    太医拱着手与她道:“娘娘害喜有些严重,但这些都是正常的症状,只要过了头三个月就好了。微臣再配些药给娘娘,以减缓害喜之症。”
    观音点了点头。
    萧琅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看着里面的太医一眼,然后靠在门上,看着坐在榻上的观音。
    太医和宫人纷纷转身给他行礼。
    萧琅挥了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然后才看着他沉着脸一步一步从外面走进来,在她另一侧的榻上坐下。
    “怀孕了?”他问。
    他脸上并无喜色,但也说不上不高兴,只是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观音点了点头。
    但她突然又紧张起来,抓了抓腿上的裙子,开口问道:“你,不想要?”
    她还记得他让人灌小莲喝下红花汤的样子。
    萧琅往榻上一靠,双手交叉在胸前,淡淡的道:“我本是不打算生孩子的,但既然你想生,那就生吧。”
    仿佛他对这个孩子并没有多少的兴趣,纯粹由着她想不想要。
    观音松了一口气,但也理解不了他的想法,沉着眼道:“皇上可真想得开,倘若没有孩子,百年之后你的皇位呢?你就不怕到时为皇位纷争四起,天下大乱。”
    萧琅不耐道:“谁管得了百年之后的事,到时候皇位归谁,由着他们抢去,谁抢到了就是谁的。至于纷争四起天下大乱,关我什么事。”
    观音又道:“倘若我生的是儿子呢?”
    萧琅又道:“也一样,他能抢得到就是他的。”
    观音没在说话,垂着头,过了一会又问道:“倘若我想让他以后做皇帝呢?你会立他为太子吗?”
    萧琅无所谓的道:“你想要就立吧。”好像这一切于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
    观音顿了一下,又道:“皇上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萧琅冷哼了一声,道:“生孩子做什么,等着他长大以后来杀我吗?”
    观音突然觉得身上一寒,不为别的,只为他说出的话。
    难道他觉得,父子天生就是敌对了吗?倘若有了孩子,这个孩子长大了就一定会杀他。
    观音突然想到了先帝和他,先帝杀了他的所有兄弟,而他又将先帝杀了……天家父子必会相残,他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不让后宫的任何女人生下孩子。
    她又问道:“那你为何又许我生下孩子?”
    萧琅转过头看着她,皱着眉头,道:“不是你喜欢。”仿佛她问的是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观音不再说什么。
    不管他喜不喜欢这个孩子,她是一定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这是属于她的孩子,与她血脉相连的人,是她最亲的亲人,是她的命。
    她又想到了什么,像是想要求一个保证一般,又问道:“你以后会不会杀了这个孩子?”
    萧琅道:“你想我杀了他吗?你不想我杀,我便不杀了。”
    观音问道:“任何时候?”
    萧琅有些不耐道:“任何时候。”
    观音这才稍微放心下来,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多神奇,这里竟然藏着一个孩子。
    萧琅看了她的动作一眼,又突然背过身去,冷哼了道:“不过你以后记得管好他,让他少惹我生气,我脾气上来的时候,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观音浅笑着道:“我会让他敬爱你的。”
    萧琅道:“用不着,我不会爱他,也用不着他来爱我。”
    观音想,不管他现在说得多心硬,等到以后孩子出生了,握着他软软的手,听着他软软的喊“父皇”,他再冷的心也会融化下来的。
    他会爱他的。
    观音继续抚摸着肚子,他还要七个月才能出来啊,可还真长时间。
    等到了第二日,听到观音怀孕的杜氏与其余宫妃一起结伴来凤藻宫探望观音。
    杜氏笑着跟皇帝道:“恭喜皇上,贵妃一定能一举为皇上生下小皇子,皇上后继有人了。”
    经过上次小莲的事情,杜氏大概是有些被下破了胆,以前还小动作不断,但最近却像是沉寂了一样,连最喜欢给皇帝荐送美人这样的事也兴趣缺缺了。
    萧琅看了一眼杜氏,看得杜氏差点全身的汗毛都要起来。
    她现在是见到皇帝就会感觉害怕。
    萧琅突然道:“皇后,贵妃的胎我就交给你了。无论是贵妃还是孩子,若是有半点差池,我看你也不用活了。”
    杜氏心里本有些不乐意,贵妃的孩子跟她又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生下来又不会给她养,她为何要替她担这个责任。
    她本来也不打算对贵妃做什么的,不过要是后宫其他人不要命的想要做点什么,她也不会拦着。
    知道皇帝最后一句“你也不用活”说出来,她马上利索的跪到地上,信誓旦旦的跟皇帝保证道:“请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保贵妃的孩子安然无恙,就是臣妾死了,也不让贵妃和小皇子有事。”
    她突然觉得这个皇后真不好当,特别是眼前这个皇帝的皇后,她甚至觉得有些当腻歪了,有点想撂担子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