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悬,似玉盘嵌在天幕荡漾碧辉,柔和似棉絮,轻均如娟的浮云簇拥着盈盈皓月,若有若无的银光打在窗牖罅隙之中,似笼罩了一层轻纱。
    今日林姝蔓特意换了身衣裳,烟柳色缠枝莲花摆襦裙在夜色下缥缈如仙,胸前的一抹点翠襴裙绣着精致的荷花翡翠团花纹,正衬得她胸前一抹莹白如玉,不点而红的朱唇荡漾水光,好似在惹人采撷。
    四下无人,朗月阁的婢女们早已乖顺的守在屋外,只有月光透过支摘窗偷窥这一室烛火。
    没有犹豫,贺千空遵从心意,清浅的在她唇上点了一下,如蜻蜓点水。
    林姝蔓一怔,手抵在男人坚硬温热的胸膛上,却并未有任何抗拒。
    两人心意相通,连那事都显得格外美好。
    她少有的乖巧驯服,贺千空眼眸一暗,手已经抚上她洁白细腻的侧脸。
    林姝蔓脸颊飞起两团火焰,却将下颌倚在男人肩膀,低低唤道:“世子……”
    窗牖外月色溶溶,星光点点,放佛透过支摘窗窥探屋内。
    忽的,林姝蔓抓住在身上作恶的手,小脸柔软微红,眼眸躲闪,含羞半羞,轻声道:“世子,我们回榻上吧。”
    小姑娘如此主动可是头一回,贺千空从善如流,顺势抱起她行了几步,将她扔在榻上。
    贺千空一把扯开榻边银钩,芙蓉色金丝帷帐应声而落。
    此情此景,便没有男人可以等。贺千空手臂青筋突起,欺身压在林姝蔓娇躯之上,握紧她鬓边青丝,声音沙哑:“夫人,歇息了。”
    哪知,小姑娘好似想起什么,突然推开他直起身子,“世子,我想躺着……”
    她眉宇间满是羞意,最后几个字更是几不可闻,幸好贺千空耳聪目明,否则根本不理解她的意思。
    贺千空一怔。
    以往,不管是上面、下面、跪着、趴着,还是榻上、案几上、浴桶中,都是他做主,林姝蔓对这些哪里能有什么意见,如此还是头一次她主动开口。
    贺千空含住她洁白如玉的耳垂,在口中撕咬,“你喜欢躺着?”
    这可真是误会啊!
    林姝蔓支支吾吾,“不是……是这样……好……好怀孕……”
    要知道她本就脸皮薄,这样一番话可是酝酿了十足的勇气才敢提出。说罢,小姑娘忙扯过一旁的大红石榴锦被盖在头上,试图做个鸵鸟。
    见她欲盖弥彰,贺千空轻笑一声,也不再逗她,扯过她头上大红锦被,将她放在榻上。
    灯火通明,帷幕轻摆。
    如此良辰美景当前,贺千空再不犹豫欺身压上。
    如果可以,林姝蔓想收回她之前的话,什么两人心意相通,这档事也格外美好。
    若是一两次,虽腰有些酸,倒也还算美好。
    可一晚上五六次,折腾到四更天才歇息,哪里好了!
    最可恶的,她坚持不下去,哭泣哀求,求男人放过她。哪知贺千空一本正经道:“夫人不是想要受孕?为夫自当更加努力,否则怎能让夫人得偿所愿?”
    说罢,便封住她的哭喊,惹得林姝蔓杏眸含水。
    朗月阁外当值的海棠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门扉,熟悉的声响在朗月阁许久未有,听起来居然有些怀念。
    翌日,林姝蔓又是天色大亮才起,贺千空已经练武归来,亲自扶她起身伺候她盥洗,毕竟昨夜他不知节制,今日还是俯首做低,好让夫人消消气。
    果然见他殷切备至左右围着转悠,林姝蔓哼哼唧唧,也就不计较他昨夜的折腾。毕竟以往他也总是如此。
    两人用过膳后,海棠通报常七来访,林姝蔓忙让将常七请进来,与贺千空一阵梳洗穿衣,便行到外间。
    常七见到两人行了一礼,“世子,夫人。”
    贺千空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示意常七上前诊脉。
    给林姝蔓把脉看诊已经不是第一次,常七轻车熟路,从医箱中取出巾布放置在林姝蔓右手手腕,他低声道了句“得罪”,便将右手搭在林姝蔓纤细的皓腕之上,低头沉思。
    不过片刻他眉头紧锁,又让林姝蔓换了只手,沉吟不语。
    见他如此,林姝蔓心生不好,轻声问:“常大夫只管直言,我都能接受。”
    常七收起巾布,偷窥了一眼贺千空的神色,长叹口气,“夫人脉象康健,身子无甚大事,可见宫中太医医术高超。只是……”
    林姝蔓身子前倾,“只是什么?”
    常七神色一动,沉了沉心神,“只是这次地动,夫人在雨水中浸泡了两个时辰,寒气入体,沉入五脏六腑,于其他倒还好,只是子嗣方面,恐得调养一阵子。”
    还有林姝蔓素来胎中带的寒症,常七心底长叹,恐怕需要调养好一阵子。
    先前见常七脸色,林姝蔓已经有所预料,却还是不想后果如此严重,瞬间她唇色惨白,睫毛微颤,不可置信的抚上小腹。
    贺千空眉头紧锁,“调养一阵子是多久,把话说得明白!”
    常七明白两人误会了,当下行了一礼:“夫人不要担心,此事对子嗣无甚大碍,只是调养一年方能有信,夫人也无需太过担忧。”
    他顿了顿又道:“在此期间,我会为夫人时刻调理身子,夫人平日里注意不要吃寒凉食物,特别是冬日,夫人本就有些畏寒,特别需要注意,不要再受风着凉。”
    林姝蔓脸色稍缓,既然只要调理好身子就有希望,那便好。
    她打起精神,细细听常七嘱咐,又吩咐海棠取了笔墨纸砚,记录下来。
    末了,常七道:“我会为夫人开个药方子,夫人记得每日服用。”
    海棠闻言带常七下去取药,一时屋内只有两人在。
    贺千空见小姑娘蔫蔫的,想到昨夜,也知道她想要个孩子。对他来说,孩子倒是可有可无,他反而觉得若是有了孩子会打扰到他和林姝蔓的生活。
    可见到林姝蔓失落,男人也是手足无措,只得揽她入怀,笨拙的抚摸她头顶柔顺的发丝,“没事的,蔓蔓。”
    第155章 卫氏复出
    只是贺千空笨手笨脚,这几下没有安慰到林姝蔓,反而将她头顶柔顺的发丝弄乱,发丝翘起,甚是可笑。
    林姝蔓:“……”
    她嘴角抽搐,伸手捏住贺千空捣乱的手,欲哭无泪:“世子不用担心,我无事。”
    她本也是心性坚毅之人,且常七也说了,只要多加调理注意就能好转,她可没那么多担忧。
    贺千空默然,反复窥探女子神色,确定她不是伪装才放下心。
    不多时,常七写好方子,海棠亲自熬的药,送到了林姝蔓面前。以往能拖就拖的林姝蔓,少有的利落,一饮而尽,舌头都被苦得发麻。
    现在她能做的,便是好好吃药。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八月二十五日,匈奴一行人离京。四公主也跟随着乌维邪,开始她和亲公主的道路,而前路如何还未可知。
    林姝蔓得知消息时正是一个明媚的白日,她盯着朗月阁碧波荡漾的池水,心中喟叹,这一去也不知四公主会如何,而她只能心中祝福。
    日子还得继续,林姝蔓开始着手吴青杏与赵明月见面一事,然而这段时间贺千空朝政繁杂,便耽误下来。
    一转眼来到九月。已到深秋,草木稀疏,昼夜寒凉,加之今年的地动,林姝蔓比往日更加畏寒。她早早叫来了钱掌柜,想要将今年秋、冬的衣裳尽早裁制出来。
    正闲聊间,海棠禀报,卫氏有请。
    忽的听到这个称呼,林姝蔓抚摸布匹的手不由顿住,卫氏居然再次出来了么?
    她心中翻腾着各种疑惑,看来她必须得去一趟。
    钱掌柜很是知趣,拱了拱手:“我这便回去选好绣娘为夫人裁衣。”
    林姝蔓点了点头,命婢女送送钱掌柜,她则在海棠的伺候下换了衣裳,重新绾了发,便向正院走去。
    卫氏生病的日子,正院没落荒废,如今卫氏突然出来,正院却恢复不到往日荣光。加之地动导致有些年久失修的墙壁倒塌,更显得落魄荒芜。
    正院中的正屋,屋檐下挂着时兴的六角铜铃,雕梁上的描金绘画细细填补了,色彩艳丽,还有门扉内的层层纱幔,皆是天青色绣云锦纹的。
    卫氏着了身玉色柳叶缠枝素色裙,发丝绾得整整齐齐,只别了一只素色银簪,脸上略施粉黛,却遮掩不住凹陷的脸颊和眼下的青黑。
    下首孙氏扶着腰坐在椅上,两人看到林姝蔓皆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来。
    卫氏立即反应过来,立马吩咐下人给林姝蔓奉茶。林姝蔓抚摸茶杯,向卫氏行了一礼:“看母亲身子是大好了。”
    卫氏扯起嘴角:“是啊,之前病着的时候只觉如在云里雾里,不自觉便口出狂言,如今好了才觉得灵台清明。”
    她死死盯着林姝蔓,可林姝蔓全然不惧,反而笑吟吟看着她。
    卫氏只觉五脏六腑中一股火气直冲向头顶。她的芜儿随着匈奴远嫁,再也不能相见,而她这些日子惶惶不可终日,什么事情都没干,连芜儿的嫁妆她都没有置办。
    也许是贺芳芜离开的刺激太大,卫氏反而清醒了,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可仇人还在,她一定要替芜儿报仇!
    于是她配合大夫看诊,吃药。她本也没什么大病,只是心魔成疾,不出几日便全好了。接着她请来了镇国公,一阵哭诉,直言自己之前不懂事,做错事了。
    镇国公与她毕竟多年夫妻,情份也是有的,见她如此狼狈苦苦哀求,心下一软便将卫氏放了出来。
    这次被放出来卫氏学乖了,她按捺下心中的恨意,先是给孙氏请了个大夫把脉,大夫直言孙氏腹中是个男孩,这可把镇国公乐坏了,他年近半百,还没有含饴弄孙,也是有些遗憾的,当下对孙氏更加看重,对卫氏也多了几分怜惜。
    思及此,卫氏收回心思,将心底的火气和恨意压下,摆出和善的笑脸,将孙氏腹中是个男孩的事情讲了。
    林姝蔓挑了挑眉,孙氏有孕才不到两个月,现在就能诊出男女么,她深表怀疑。
    卫氏忽的话锋一转,问道:“倒是千空媳妇,你嫁进来也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孙氏装作不经意挺了挺肚子,有些得意的瞟了眼林姝蔓。
    林姝蔓不为所动,呷了口茶淡淡道:“此事讲究缘分,许是我缘分未到。”
    卫氏叹息:“还是得抓紧,公爷很是想有个嫡孙,你们两个还是得努力。”
    孙氏也是点头:“嫂嫂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两人一唱一和,往林姝蔓身上扎刺,哪知林姝蔓只淡淡喝茶巍峨不动,对两人的话顶多点头表示知道。
    卫氏的拳头如打在棉花上,不禁泄了气,没了心思,端起茶杯送客。
    林姝蔓行了一礼便先行离开。
    孙氏磨蹭到卫氏身边,小心翼翼:“娘,我们这就放过她么?”
    卫氏被她气笑,斜眼睨她:“放过?怎么你有法子钳制住她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管家一事,竟想着往自己腰包中塞钱,一众管事也压制不住!”
    她怒气冲冲:“最后反而让她落得个好名声,都是你干的蠢事!”
    她一番训斥,孙氏低垂额头,大气都不敢喘。
    见她这副样子,卫氏也觉得没意思,挥了挥手:“夫妻一体,只要贺千空屹立不倒,我们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夫妻。”
    特别是镇国公,最会见风使舵,贺千空在朝中风头正盛,她们不过后宅妇人哪里能奈何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