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亚斯收回手，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崩溃！
    神甚至无法面对小信徒的眼睛，祂露不出笑容，也做不到像平时那样回应她。
    更甚至，神连撒谎都做不到。
    “娜娜莉……”伊莱亚斯声音很轻，口吻很重，祂想说点什么，可才喊出小信徒的名字，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娜娜莉一下想到什么，她紧张地扶着伊莱亚斯胳膊：“爸爸是不是累了？娜娜扶你去休息，睡个觉觉就好了。”
    伊莱亚斯没有否认，祂点了点头，直接起身离开回了房间。
    娜娜莉跟在身后，像个粘人的小跟屁虫。
    她目送爸爸进了房间，这才想了想，提着裙摆离开。
    伊莱亚斯在门后站了片刻，房间里的暗影明明灭灭，投落在神的脸上，让神的化身越发虚幻飘渺起来。
    “法则。”伊莱亚斯开口。
    空气传来波动，穿着黑色燕尾服小西装的小男孩重新出现。
    他端正地坐在单人沙发里，黑色的额前碎发，将那张脸衬托的越发嫩气。
    在他脑后，扎着薄薄得一小束长发。
    法则：“看到了？”
    伊莱亚斯闭眼，深呼吸再睁眼，压下心头所有关于小信徒的情绪。
    祂坐到法则对面，带着神明的漠然：“为什么？”
    出奇的，法则听懂了这话：“法则、命运，如此而已。”
    顿了顿，法则又补充说：“万物有生有死，祢是光明，创世母神后诞生的第一神祇，掌管万物的光明，大陆唯一主宰，祢应该懂生和死，并不代表什么。”
    “她不行！”伊莱亚斯一口反驳。
    世界万物，任何物种的生死，光明从不放心上，也不会干涉，可若是轮到小信徒……
    神，不允许！
    法则愣了下，似乎为伊莱亚斯这样的激动情绪而疑惑。
    法则困惑：“神明和信徒，主仆关系，祢是不是太看中她了？”
    神明信徒，主仆？
    这话像锤子，猛烈地砸在伊莱亚斯脑海里，又像是夏日里的惊雷。
    惊雷一起，遍地炸开。
    神将小信徒当成过仆人？
    法则整张小脸都严肃了：“还是，祢真的认个人类小幼崽当女儿？”
    往日里，娜娜莉一声声奶里奶气的“爸爸”，在伊莱亚斯耳边响起，又甜又糯，就像是能拉起金丝的黄金蜂蜜。
    她对爸爸的渴望，对爸爸感情的纯粹，都美好得让伊莱亚斯想起就心尖发软发烫。
    “神明，没有子嗣。”法则板起脸，像个小大人。
    伊莱亚斯眼神悠远，祂将和娜娜莉相识以来的过往，完完整整的回忆了遍。
    这一刻，伊莱亚斯清晰的认识到，自己从未将娜娜莉当成过仆人。
    光明神，从来不缺信徒也不缺仆人，但会叫神“爸爸”的女儿，从诞生之日起，有且只有那么一个。
    伊莱亚斯勾了勾嘴角：“我有。”
    伊莱亚斯看着法则：“我有女儿，她叫娜娜莉。”
    法则脸色一变，腾地站起身。
    伊莱亚斯又说了句：“法则命运不给她未来，我，光明，会许她一个未来。”
    第066章
    “我, 光明，会许她一个未来。”
    这话一落，整片大陆的空间壁垒都在发生颤动, 远在神国的光明真神之体睁开眼睛, 并从金色的神椅上缓缓走了下来，俯视着整片大陆。
    法则新神的包子小脸皱紧了：“谁都不能更改法则。”
    即便是至高无上的世界唯一主宰。
    伊莱亚斯慵懒地靠进柔软的沙发靠背, 完美无俦的侧脸，隐没在金玫瑰花纹的窗帘暗影里，除却微微勾起的嘴角, 谁都看不清神此时的眼底眸光。
    伊莱亚斯偏头看着落地窗外，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扶手上。
    好一会, 法则才听光明继续说：“吾无所不能，在这片大陆, 没有吾做不到的事。”
    一股锐利的气势，从法则身后爆起，充满着冰冷、铁锈还有杀伐，就像是专门行刑砍人头的铡刀，阴寒森森, 冷酷无情。
    法则的眼瞳，成了灰色的小漩涡：“吾会行使法则的权利，无论是谁。”
    伊莱亚斯看他一眼, 金发散漫垂落, 似根本不将这话放心上。
    法则往前一步, 眼瞳里的漩涡，越发幽深神秘，在他的眉心，甚至还出现了银灰色的闪电神纹。
    法则：“世界法则不容挑衅。”
    浑身的气势, 普天盖地得朝伊莱亚斯倾压过去。
    金玫瑰窗帘无风自动，房间里的书籍、画卷以及各种陈设物，都开始在颤动并飞舞。
    伊莱亚斯金发被吹起，朱红的衬衣衣襟翻飞，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股气势给吹出房间一般。
    “咚咚咚”三声房门被轻轻撞击的声响。
    紧接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拱开了房门。
    “爸爸，吃点肉肉再睡觉哦。”人还没进来，奶声奶气的小嗓音就先传来，并且还有食物盘被拖拽的吱嘎声。
    伊莱亚斯猛然正襟危坐，想也不想，神力喷涌而出，就要把法则的神威压回去，甚至顾不上已经在崩溃的化身。
    法则皱起眉头，眉心的闪电神纹飞快隐没，不用伊莱亚斯反击，他已经唰的将气势收了。
    据说，人类小幼崽非常脆弱，一碰就倒，一戳就哭，一摸就要掉皮流血。
    “唰”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归位，连窗帘都安静垂落，一动不动。
    浑然不知暗潮涌动的娜娜莉抬头，湿漉漉的大眼睛率先看到爸爸，接着才慢吞吞看向法则。
    娜娜莉：“爸爸的小朋友，你好呀。”
    她打着招呼，哼哧哼哧将食物盘拖进来。
    比她还大的食物盘上，摆着煎焦到双面金黄，又嫩又香的小牛排肉肉。
    还有看着就很甜的桃心莓小果子，另外娜娜莉还准备了特别多的番茄酱汁。
    嘿嘿，娜娜知道，爸爸也喜欢吃酸酸甜甜的。
    食物盘太重了，娜娜莉又不要别人帮忙，非要自己给爸爸送来。
    她累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小胳膊酸得打颤。
    伊莱亚斯起身，飞快接过食物盘，将之扔小圆桌上，抱着娜娜莉，就开始给她揉小胳膊。
    伊莱亚斯：“下次让女佣拿。”
    娜娜莉点头，她抽回手，摸着玫瑰金的叉子，笨拙地叉一小块肉肉。
    “爸爸快吃，娜娜让管家都切好了。”晶亮的黑眼瞳软乎乎的，带着期待和闪耀的芒光，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伊莱亚斯低头张嘴，软嫩的口感，牙齿一咬，就是满嘴的油滋滋的肉香味，混着番茄酱汁的酸甜，中和了牛排的油腻感，百吃不厌。
    每一层次的味道，都合伊莱亚斯的心意，都是祂喜欢的口感。
    投喂到了爸爸，娜娜莉小脸都在放光。
    她捏着叉子，坐爸爸大腿上高兴得扭来扭去。
    “爸爸，好不好吃呀？”要是有小尾巴，这会一定在不停的摇来摇去，“娜娜守着管家煎的哦，爸爸喜欢的娜娜全都记得。”
    化身原本是不饿的，可听了娜娜莉的话，伊莱亚斯忽然就觉得，眼前的食物香气诱人，让祂非常想一点不剩的全吃完。
    伊莱亚斯rua了把娜娜莉的小呆毛，自己动手慢条斯理用起来。
    法则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是万物信仰的闪耀神明，一个是弱小如蚂蚁的人类幼崽。
    可现在，这两个不是父女，却处的比真正父女还亲昵。
    小幼崽叽叽喳喳，像神国的小夜莺，坐在光明大腿上，小嘴叭叭的不停说话。
    而万物不入心的神明，竟然每一句都在认真听，时不时还附和两句，哪里还有神明高高在上的漠然模样。
    法则眉头越拧越紧，神明如凡人，那还是神明吗？
    兴许是法则的视线太过专注，娜娜莉忽然转头盯着他。
    法则眨眼，一动不动。
    娜娜莉歪头，从爸爸身上滑下来，好奇地瞅着他。
    小幼崽离得太近，法则几乎能嗅到她身上的奶香味，陌生又甜腻。
    法则恍神了。
    奶香？甜腻？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新神诞生，不过才三千年，相比其他神明，法则还非常的年幼，他没接触过的东西有很多。
    “给你哟。”娜娜莉见法则视线落在食物盘的桃心莓上，以为对方想吃，遂摸了颗递过去。
    红彤彤的桃心莓，只有拇指大小，长成可爱的小桃心模样，凑近了能闻到清甜。
    然而法则却觉得，那只捏着桃心莓的小肉手，又白又软，手背还有肉窝窝，看着就比桃心莓还可可爱爱。
    “小哥哥，这是爸爸给娜娜种的，特别甜哦。”娜娜莉将桃心莓塞法则手里，回头自己又拿一颗丢嘴里，她还顺手喂伊莱亚斯一颗。
    法则垂眸，看看手心的桃心莓，又看了看小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