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包里装了医保卡,水杯和雨伞,本已经出了门,悠然又折回来把脚上的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这才一个人匆匆赶到医院。
    这家医院她倒是熟,以前每个月的定期妇科体检都是在这里做,只不过这一次她来做的是有关hcg的检查。
    排队等候结果的不止她一个人,大多是夫妻两个同行,当然也不乏她这样独自前来的。拿到结果的反应也各自不同。有人期盼了很久却希望落空,也有非常惧怕中奖可偏偏有了。
    悠然的化验结果出来,确实是怀孕,没弄错,她和许墨的孩子。
    悠然有点恍惚,不相信这一切,捏着化验单,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晃着两条腿,时而呆呆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时而低头看着自己好久没有做的指甲,上次贴的水钻已经掉了一枚,缺了一个角。
    她也是在观察人类吗?
    此时脑海里一片空白,想不起最近发生的事,甚至想不起昨天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要坐什么车回家,这一年的生活好像被打碎的梦境。
    灯红酒绿的包厢里,她被人甩了一大嘴巴,打得眼冒金星。
    遇到变态的客人,下身被撕裂的痛觉。
    被抬回去,睡梦中室友们煮饭的香味。
    莫须有的又涌现出许许多多不属于她的回忆。
    冰凉的手术台上,她望着头顶的无影灯,旁边的仪器发出细小的振动声,一身手术服的许墨眼里满是不舍……
    她抱着策划案来到了研究所,树影斑驳,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树下,说他同意作节目顾问……
    有个大骗子去了美国,明明答应她会好好照顾自己,结果依然很憔悴,跨越半个地球就是为了来兑现他的诺言……
    电视台楼下,她手握钢笔对着自己的脖子以性命相要挟……
    这些是谁的记忆?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就在几小时之前她告知了医生她的想法。
    “真不要?你确定?”
    “不想要。”
    “孩子的爸爸知道吗?”
    “……”
    “没结婚是吧?”
    “嗯”
    “我明白了。”
    对于这种场景医生司空见惯。
    化验单下多了一张人流的申请单。医生已经盖好章拿去划价就行。做个简单的体检,明天可以安排手术。
    要不要再回去和许墨商量一下?
    万一他不要,孩子拿掉以后他们还要继续下去吗?继续保持这样的性关系?
    如果他想要,她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了吗?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下午,已经到了晚上。医院里的人越来越少,明晃晃的灯照在她的头顶。
    该……回家了吧。
    但是家在哪儿呢?
    恋语市?还是出租屋?
    爸爸的公司,bs的阴谋……这些都真实存在过吗?
    如果没有坐上去研究所的车,如果不曾认识他,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挣扎在自己思绪里,身体想努力迈出第一步,却始终没有勇气去下地行走……
    很晚了,医院都已经下班,只有急诊科还亮着灯,不时传来家属的哭声和救护车的声音。
    悠然呆滞的坐在那里,面对许墨的到来毫无情绪变化。
    终于……找到了她。
    许墨小心的蹲在她面前,她小小的,缩在长椅上,和他的视线齐平。
    悠然的手很凉,许墨包住了她的小手,贴在脸颊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问他:
    “……其实……其实我就是那个悠然,对吧?!”
    她的声音小小的,带着试探,带着恐慌,带着无限种可能,而此刻,她要问他一个答案。
    女孩豆大的泪珠滴在了男人的手背上。平静的外表下,是波涛涌动的情绪。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直以来面前蹲着的男人总是欲言又止,总是悲天悯人,总是透过她看到另外一个人。
    她的脑子里一片乱,像是断了线的珠帘,线断了,记忆哗啦啦掉了一地万种思绪不知从何理起。
    最可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小柔终于明白,她嫉妒羡慕已久的那个悠然其实就是她自己。
    她第一次接客,第一次挨打,她认识许墨,她如何失忆,又如何被送来这里……短暂的时间里所有的记忆都涌上心头,她觉得头快炸了,有人拿凿子在击打一样。悠然一时坐不稳,要从座椅上栽下来。
    “别怕,你听我说,会有一个过程,你要慢慢适应。”
    这一切早就在许墨的计划内,他比她理智,也明白有些事逃避不是办法,总该要面对解决。
    他比命运先一步找准了时机。
    “悠然,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回家吧。”
    这份承诺从来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