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丹大叁上学期放寒假回到厦门娘家(说得好像她已经嫁出去似的),钱凤仙女士在饭桌上问了她一个容易引发消化不良的问题:研究生打算考哪所学校?
    正在扒饭的简丹抬头:“啊?”满脸从热恋中被打回到现实的茫然表情。
    她这个“玩物丧志”的废柴状态惹得钱女士很不满,脸一沉,眼一瞪,严厉地再问一遍:“啊什么啊,我问你研究生打算考哪所学校!别告诉我大叁都上完一个学期了你连目标院校都没确定!”
    饭桌上与话题无关的闲杂人等噤若寒蝉。
    每当遇到子女改变人生命运的重要考试,简家女掌门就斗志满满,如若鲁莽地插嘴,根本是提着灯笼上厕所——照屎(找死)。
    再说她问得也合情合理,简丹这个时候确实应该考虑考研的事了。
    简丹默默把脸埋回去,没什么底气地说:“有在看几个学校。”
    知女莫若母,钱女士追问:“说说看都在看哪些学校,妈妈帮你去了解了解。”
    简丹搅着碗里的米粒,在亲妈犀利的扎人视线下支支吾吾地临场发挥:“我想、我想直接在北师大读研。”妈呀,您老就放我一马吧在大家面前,我吃完饭就回屋上网找学校。
    女儿的思想动态尽在钱女士的掌握中,不怒自威道:“谈恋爱谈得把前途都忘记了!”
    简丹把脸埋得更低了。
    女儿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错误不值得钱凤仙女士浪费过多的口舌去苛责,深入地和她探讨起考研这件“小”事:“你们学校嘛,也蛮好。”口风一转,语气慈祥了几分,“只是你本科读北师大,研究生没必要吃老本。妈知道你肯定要待在北京读研,好跟小江夫唱妇随,已经提前帮你筛选了北京你这个专业排名靠前的学校。”
    简丹的小身板猛抖一激灵:北京数学专业实力靠前的学校除了北师大,那不就只剩下……
    只听钱女士的语气又更加慈祥了几分,甚至露出谄媚的微笑:“你看北大怎么样?”
    简丹头顶“咣当”一声,炸开一道响雷。
    “妈妈帮你分析过了,你大叁下学期一开学就抓紧时间备考,拿出高考时的干劲,努力小一年时间是有希望考上的。”
    简丹气沉丹田,想吼灭亲妈痴心妄想的小火苗。
    “妈,”亲哥快一步代妹妹效劳,“你这不是为难小丹嘛。”
    简丹在心里猛点头:就是,就是!
    “她高考的时候心无旁骛,拼了命才以吊车尾的成绩考上北师大。现在又谈了恋爱分了心,能再考上北师大的研究生就该阿弥陀佛了,你还叫她去考什么北大研究生,纯粹是叫她去当炮灰。”
    简丹在心里猛点头:就是,就是!
    “你一个厦大研究生,有你插嘴的地儿吗!”钱凤仙女士看儿子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自己教育失败的作品,毫不掩饰对他的嫌弃,“人往高处走,小丹只要沉下心学习,搏一搏是可以考上的,本校研究生可以作为调剂院校嘛。”
    苏青本想开口帮丈夫一起劝婆婆别那么好高骛远,但听她连厦大研究生都嫌弃的语气(当然,她知道快人快语的婆婆不是故意的),她一个福大本科生就更没插嘴的地儿了。
    简舟不爽自己的学历被鄙视,哼了哼鼻孔:“你让小丹把目标院校定得太高,考不上的话摔得也会更惨。外面多少学校的本科生挤破脑袋想考北师大的研究生,你说调剂就能调剂得上?别到时候北大考不上,本校又没有调剂名额,竹篮打水一场空。”
    简丹在心里猛点头:就是,就是!
    钱凤仙女士其实认同儿子的话,硬让女儿考北大确实是一步险棋,但别指望她会低头,因为王冠会掉!
    “小丹,你别受不相干的人的业余意见影响,说说自己的想法。”
    简舟受不了地在心里吐槽:你才业余,好歹我是经历过考研的过来人。
    简丹顶着亲妈虎视眈眈压在她身上的两百斤压力,坚持自己的初心:“我还是想求稳,考本校研究生。”
    简舟露出“看看,我说什么来着”的微笑。
    钱凤仙女士的脸风云变幻,恨铁不成钢地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谈恋爱后我就知道你这辈子的高度也就止步于找到小江这么优秀的男人。”
    这个妈什么时候都不忘见缝插针地夸江女婿,简大河酸溜溜地讽刺她:“那你呢?你这辈子的高度是不是止步于找到小江这么优秀的女婿!”
    丈夫不跟她统一战线鼓励女儿的学业更上一层楼,反而乱吃飞醋,钱女士正好把女儿脱离自己掌控的不爽发泄到他头上,爆出一道河东狮吼:“是!”
    整桌人在吼叫产生的次声波中凌乱了。
    简舟暗暗感慨:大妹夫一来家里做客,简家就母慈子孝,不来的时候就鸡飞狗跳。
    违抗母命的简丹自打这顿晚饭后,算是彻底得罪上了简家的龙头老大。
    钱凤仙女士心里不平衡,就要借题发挥,对女儿寒假宅在家里的种种作为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嫌弃。
    简丹晚睡晚起走出来,她就说:你一回来满地都是你的长头发,能不能把头发扎起来,成天披头散发,我看着就闷;
    简丹把头发扎起来,窝在沙发里拿起手机,她瞄准时机就说:成天就知道玩手机玩手机,整个人都玩废掉了,不思进取balabalabala;
    家里没有立锥之地,简丹干脆出门呼朋唤友,这就又给了她发挥的素材:成天就知道出门瞎跑,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你就不能想想将来balabalabala。
    简丹在亲妈这里简直成了过街老鼠,一句话形容就是:吃饭是错,说话是错,走路是错,连呼吸也是错。
    她欲哭无泪:好想回学校学习,终于知道学习有多快乐了。
    买了比原定计划提前两天回北京的飞机票(江团长不许她单独坐长途动车,怕她再有艳遇),一下飞机就去投奔她的革命根据地——陆军大院。
    她还存了个心眼,没跟江团长汇报自己提前回京。
    回到干部楼公寓的时间点江团长都快下班了,她抓紧用备用钥匙开门进去,嘻嘻奸笑,不知道要在屋里搞什么飞机。
    谜底很快揭晓。
    几乎是她前脚关门,江团长后脚就掏钥匙开门。
    扯开领带,脱掉军外套,走进卧室站在衣柜前,拉开柜门拿衣架挂外套。
    拉开的瞬间,一团软肉裹挟着芬芳,哇哇怪叫地扑向他。
    江潭被冲击力震得后退两步,抱紧她稳住身形,眼里光芒四射,涌现莫大的惊喜:“提前回来躲在衣柜里装神弄鬼又是跟谁学的花招,难道是想搞突击检查,抓我的奸?”
    简丹挂在他身上神气活现地摇头晃脑:“你说得没错!”
    江潭抱着她双双倒在床上,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吻一轮她的小嘴,意犹未尽地滚动喉结:“我无奸可抓,不如你来当这个‘奸’。”脱起她的衣服,两叁下就把人剥成一只赤裸的羔羊。
    简舟双眸半掩半合,躺在同样赤裸的男人身下待宰。
    一场酣畅淋漓的小别重逢炮结束,江潭靠坐在床头,拥着舒筋软骨的女人温存。
    她出了点汗,身上有些潮湿,肌肤也显得粉润如绵。
    江潭突然开口问她:“听说你准备考研?”
    简丹回眸:“钱凤仙女士这么快就打电话拉拢你给我做思想工作啦。”
    “嗯哼。”
    “她可真行。”简丹一翻白眼,“警告你,别助纣为虐。我就是因为反抗了她的强权统治,才遭到她的政治迫害,提前逃回北京。”
    “其实爷爷和北大校长有些交情,可以帮你问问。”
    江团长也是护犊子心理在作祟,却被某个突然伟光正的女人好一顿批评教育:“啧啧啧,你一个根正苗红的共产主义接班人,怎么能说出‘托人情走关系开后门’这种有失身份的话?
    ‘文革’都结束多少年了,插队文化的歪风邪气还屡禁不止。
    大家凭本事吃饭,爷爷牛逼是爷爷的,亲子孙都不应该享受他的特权和红利,更何况我一个你们家名义上的外人。”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