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作品:《不忍割舍

    严越低头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双手插在口袋里,斜靠在那里等她开口。
    言商还没有说完,只是停顿片刻的功夫,正欲开口,门却从外面被推开,浅白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看了眼严越,开口说了一句:
    “先生。”
    严越就没再理会话说一半的她,转身和浅白出了门。
    …
    书房里,浅白后一步进来,顺便关上了门。“已经查过,凋岩叛出后一直和那女人在青州的一个小县城里。这次来云市,是因为那女人生病,结果没想到恰好被胖子他们一帮人看到。”
    一直在青州?这一点严越倒是没有想到。
    “他就没有再接触过别人?”
    浅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还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他回到青州县城后,几乎是隐姓埋名,接触过的人也都是当地的一些普通人,并没有当初的那些人。”这一点很肯定。
    这两天,他动用了手底下的人,但查到的就是如此。
    说不定,凋岩当初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只想脱离出去,好好的和那个女人一起生活。
    严越的心里,涌上了愤怒。
    为财、为名、为利,其实都不可气,凋岩最大的错误就是已经浑身变黑,属于黑夜里了,却还想着有朝一日站在阳光之下。而他的这种想法,是拉着上千号的人下地狱。
    这,就该死!
    严越笑笑,嘴角有好看的弧度,“什么深爱?为了爱可以放弃一切?看看的放弃的是什么?呵,别人的命!”
    他的语气里又带上了嘲讽“你说,打着清高的幌子,不可冒犯的让人感动至极地,骨子里,却是虚伪透了的人。”
    严越说完,依然浅笑。
    浅白听着,没有接话。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私,但错了就是错了。
    严越的手,不算黑,如果是那位现在还在,那对待凋岩这样的叛徒,就绝不是现在这么轻松。那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扬市那边有消息吗?”严越又问,顺道拿下了书架上的几本书。翻阅挑选出几本,正好可以一起带去,是专门放在书架的那个角落里的。
    “这几年,一直有人盯着。那边一切正常,不过那个警察……”
    浅白抬头,看了严越一眼,有些为难,不知是不是该说。
    严越皱了皱眉,随即有些好笑的打量着他。“怎么回事?这次回来变的畏手畏脚。”
    浅白心里无奈,这次回来,既要藏着掖着,还要天天面对那女人,他可不像自家越哥,演的一出好戏。
    心里暗自腹诽,又不敢表露。
    “没。就是那个警察,重案组的那个,这两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扬市,看望他们。”他一口气说完,生怕自己没有勇气说下去。
    严越整理着手里的书,听到这话,书一下一下磕在桌上,他眼睛眯起。
    “呵,女儿不在,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曾经未婚夫倒是殷勤。”
    可再殷勤又能怎么样,“能守着坟墓终身不娶,那才叫本事。”他又补了一句。
    浅白一个没忍住,轻笑。又慌张的解释“男人嘛,怎么可能真跟墓碑过一辈子?估计过个三五年,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老婆孩子齐全了。”
    瞄了严越一眼,又拍马屁的说了一句“也……也要不了三五年,再有个一两年,就什么都没了。”
    严越放下的手里的书,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浅白看着有些局促,心里一阵发紧,莫不是自己这马屁没拍到位置?
    寻思着要不要再说几句,多多益善。
    “你这么懂?”严越问,算是对浅白这马屁还算受用。
    “男人嘛,自然了解男人。再说,你看看那警察那副伪善的样子,肯定的。”这话,浅白说的斩钉截铁,比以往都肯定。
    深情专注,专一不二的铁血男人,在浅白的嘴里,成功的成了一个伪善的人。
    但谁管真假呢?听的人听的顺心就好了,谁说不是呢?看着严越拿着几本书,一身轻松的出去,浅白深呼吸。
    现在助理是越来越不好当了,不光处理杂七杂八的事,还得想着法的让老大顺心。
    还得,想着法的避着……唉,想想都头疼。
    ……
    严越主动解释“公司的事。”
    言商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又继续弯腰整理着衣服,他有必要事事都解释吗?尤其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从他的言行中看出了小心翼翼,生怕她有会胡思乱想,有误会。
    可自己真要是胡思乱想就好了。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句话都不想说,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而严越的小心翼翼,却让她的心渐渐地动摇。如果他真的是心狠手辣的人,如果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那又为何这般温柔的对她呢?
    并且,有时候,他的行为太过坦荡。
    只有他们二人,浅白都没有同去。坐上车的时候,言商的心里越发疑惑。
    严越看她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伸手别了她散落下来的头发,又替她系好安全带,他亲自开的车,司机也没有带。出了市区,车行驶在宽阔的高速公路上,市区规整的行道树没有了,慢慢的显示出来野趣。
    树和花木,长的肆意张扬,颇有些肆意妄为的感觉。
    她坐在那里,慢慢的困意袭来,半睡半醒之间觉得车停了下来。还是那双熟悉的手,还有熟悉的味道,他身上的,慢慢的靠近。
    严越把一件外套盖在她的身上,看她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睛。摸摸她的脸,语气温柔。
    “困了就先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到。”
    言商是真的累了,迷迷糊糊听他说着什么,转眼就又闭上了眼睛,觉得车椅被缓慢的放了下来,她睡的更舒服一些。
    严越把外套盖在她的身上,绕过车子,从后备箱取出一瓶水,坐回去侧头就能看见睡的正香的女人,双臂怀抱住自己,睡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就连清秀的眉头,都紧皱着。
    看来,是真的变了。这么一点小场面,就让她惊成这个样子?
    现在还真是,一朵一直被他养在温室中的花朵,美丽娇弱,受不得一点风浪。严越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水,才觉得心里缓缓升腾起的那抹烦躁,被压了下去。
    又继续开车,进入了山里,高大的树木和凸起的山崖遮挡住了光线。
    突然觉得天变黑的很快。
    言商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的是有些幽暗的景象。开车的男人,坐的挺直,沉静的开着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又是那个一贯的严越。
    可他却是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言商在盯着他看。
    一瞬间回过头来,言商竟被他眼中的冷意骇到。好几秒过去,他才稍显放松的神色。
    “再有半小时就到了。”他看了眼手表,开口说。
    车窗外闪过低矮的房屋,木质的,有些是石头累积起来的,显得很古拙,在幽暗的光里意外的平静。
    路不好走,车开的很慢,言商偏过头,将外面的景物看的分明。有几个当地人,看到陌生贵气的车子,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喜欢这里吗?”他看她一直盯着窗外。
    她没有回答,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没有想到会带她来这里。
    “喜欢,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他自问自答,也没有因她的沉默,而显得尴尬或者不快。
    她有些弄不清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目的地距这个小镇有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或许也没有那么远,只是因为路不好走。
    性能再好的车开进这里,也难免颠簸,有一会儿,言商被摇的有些晕车,到现在车驶向平坦地带才缓过神来。
    严越又停下了车,绕到后备箱去给她拿了一瓶水。看她有些惨白的脸色,开口说“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前面就是。”
    言商还是没有精神,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座四四方方石砌的房子就在不远处。隐在一片绿意当中。
    房子后面,是一片白桦林,场面竟分外壮观。
    待车走近,才发现虽然这房子也是石砌的,却也和她在小镇上看过的不一样。房子只有一层,但极高,足足有五个台阶才能真正进入屋里。旁边有个小的耳房。
    也按照当地人的习俗,屋前有两个石砌的花坛,花坛里种了花,应该是什么菊花,野生的品种,极高却极小,长的很是自在。
    她下车,跟着严越上了台阶,站在门口打量,没有进去。严越回过头来才发现她没有跟着进来,他把两人带的东西提下了车,来回两趟,才算是把食物等全部归整到屋里。她依然站在门口,却比刚才稍微进去了一点,也是为了不挡着他。
    这是第一次言商看见他什么事都自己动手。也是第一次,看见他不是冷漠矜贵高高在上的样子,而是提着行李箱,来回搬着东西。
    房子里,似乎有一直在打扫,在这样湿润的深山里,里面也很干爽。
    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严越按亮了灯。言商走进去,站在那里有些局促。
    严越把所有东西都放好之后,才回头对她说:“我去买些东西,回来做晚饭。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卧室是第一间。”他说着,指了指卧室的位置,右手边的第一间。
    这里离小镇有些距离,刚才明明有路过,却什么都没有买。
    现在又专门去跑一趟?言商心里疑惑,却也没有多问看着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走到门口,他却又想起什么,回头拿出一瓶水,递到她手里。又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个袋子。
    “今天中午没喝药,这两样是饭前喝的,现在喝正好赶上晚饭。”甚至是帮她倒出了药,递给了她。
    言商车坐的胃里翻江倒海,这会儿才平复下来,还是早上喝了那么一点粥,现在很难受,那还有心力去喝以往都讨厌的药。
    看着他的动作,皱了眉。
    严越却以为,她是因为怕苦和水太凉。又开口“要是水凉,就烧一会儿,厨房是旁边的房子。”
    言商还是没有接,但他也不是一个凡事都好商量的主,尤其是关于她的喝药这块,更没有商量的余地。随即就冷下脸来,将药和水放在桌子上,冷声命令“喝了,等会儿吃饭。”
    说完转身就出门,只留下一个冷冷的背影。
    言商看着他的背影,高大挺拔,消失在视线里。心里说不出的低沉和憋闷,天知道她昨天晚上一晚无眠,就是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说自己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可是,她说服不了自己。
    那不是小猫小狗,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可是,现在他带着她来到了这个地方,言商又看不透严越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说,看到的不是真相,可却也并不告诉她真相是什么,只是把她带到这个地方。周围没有人烟,甚至是远离唯一的小镇。房子里出去,除了背后的山林,肆意生长的树,再没有什么。
    言商生出无限的茫然来。
    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看到那样的情况后,还跟着严越来到的这里,她已经交付了自己所有的信任。换句话说,她从心底里已经信任了那个男人。
    只是却在心底为自己找着借口,说是为了他口中的真相。
    一个自从失忆后忘记一切的女人,对什么都很迷茫,一个是深谙世事与人性的男人。
    ……
    严越刚把刚买的菜和面放在车里,jen的电话就进来。
    山里的信号不好,小镇上稍微好一些。jen一开口就是抱怨,说自己打了多少次电话,多少次没有接通,说多少次自己气的想要摔掉手机。
    “说重点,没什么事就挂了。”他没多大精力和这个话痨耗。
    jen这才收起自己的不正经,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看怎么说这个活阎王不会迁怒与自己。
    “上次给你女人的那个药……有些小小的问题。”电话那头,他还掐起小拇指,示意这个问题有多小。
    “什么问题?”严越的语气,有些迫人。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一般隐在黑暗里,目光里有些满不经心。
    jen听着迫人的语气,突然有些紧张,慌忙解释,说不是他的问题,是药本身就有问题。“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长期服用,又是精神科的,人的体质都有一个承受点,一旦突破这个承受点……”
    “直接说,有什么后果?”严越不想听他一大堆的废话,这两年时间听也听够了。
    “长期服用会导致神经衰弱,换句话说和精神病无疑,那时候就不是忘记过去的事那么简单,可能她根本就记不住事儿了。”
    严越边听着手机,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扶着方向盘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眼帘低垂着。
    沉默半晌,他开口问:
    “如果现在断掉药物,有什么后果?”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下来,他是医生,虽然被别人称为疯狂博士,可说话还是负责的。自然不会信口开河。
    说了一句让先等一下,就去翻柜子里的病例。上面显示的日期已经有两年三个月,时间已经够久的。
    “两年三个月,足以控制住她的病情,现在她已经基本稳定,不服用药物或许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严越从他的嘴里听出了不确定性,“我要的是肯定,把你的大概或许也许可能,都去掉!”他不允许任何意外的发生,要的是绝对的运筹帷幄。
    博士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好好,我保证,肯定对她的病情没有影响。
    但是,不能让她接受刺激,比如见到不该见到的人……”这话说的很隐晦,却很有深意。
    “你懂吧?”
    严越没有回答他这个懂不懂的问题,只是发动了车子。还是毫不留情的掐断了电话。
    路果然不好走,标准的山区,机械化先进设备都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密林,越进入山的深处,觉得气温下降的越快。由于密林的遮挡,小镇上还有些光亮,但抵达深山房子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严越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博士的话。
    很明显,他还不想让这个女人,变成个精神病,看来来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站在门口,要推开门的瞬间,他的身形停顿了一会儿,只是一会儿,又伸手推开了门。
    屋里的灯,散发着的是那种昏黄的光,撒下来有些暖意。言商就蜷缩在藤条编织的沙发上,沉沉的睡着,脸色有些苍白。乌黑的头发遮挡住了半张脸。
    蓝色牛仔裤,灰色休闲外套。
    越看越觉得,她还是当初的样子。只不过那时候,年轻的让人心动,不常笑,浑身带着一股劲儿。
    可能最令他怀念的,就是这股劲儿吧。现在已经没有了,不得不说,言商现在很依赖自己。
    心里,倒没有多少愉悦。
    桌上放的盖子,药已经空了,或许不光依赖,还格外的听话。
    他看着空盖子,目光幽深,随即又轻微一笑。
    高大的身形打下来一片阴影,言商一睁眼,就看到低头看着自己的男人,或许更确切的说,是盯着自己的男人,心里顿时一紧。
    “累了,就去卧室睡一会儿,等会儿饭好了叫你。”他语气平和。
    平和到,让言商觉得自己在他眼神里看到的凌厉是一种错觉。
    她坐着没有动,看着他拎着装满蔬菜的袋子去了旁边的房子,眼神有些空洞,大脑也因为刚睡醒,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碗面,清汤的。
    下意识的,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袖子挽起说不出的干净利落,言商突然想到他杀人的时候也是这么干净利落,甚至没有自己动手就让那两人自杀了。
    是不是有一天,她也会在他的面前,成为一只卑微弱小的蝼蚁?
    很饿,但却没有多大的胃口。严越看着她食欲不振的样子,皱着眉,却也没有说什么,没一会儿,他又端走了碗。
    窗外,夜晚已经来临,手机没有信号,言商早早的洗过澡躺在床上没有睡意。卧室只有一间,所以他肯定的是要和自己同床而眠。现在,她也不想面对他,便背对过身去,缩在床的一侧。
    留出一大半的床给他。
    他推门进来的声音,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还有上床时传来的轻微声响。关掉了灯,屋子里便是一片漆黑。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床的中间,他们的距离可以再躺下一个人了。
    言商想,如果是以往的严越,现在肯定很生气。他怎么忍受的了别人这么冷漠的对待她?
    可严越,确实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看着背对着他的女人,想起了几天前她还窝在自己怀里,娇.喘微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