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乐高。”买买买称呼自己弟弟全名的时候，就是略带一点警告意味的。
    过去的一年，这小家伙的防拐骗意识，已经从喜马拉雅跌到了马里亚纳。
    在林沛沛家的工厂和强达工作室各种的自来熟不说，这会儿还要直接跟着晋然走。
    虽说，买乐高和晋然之前是有打过照面的，但也就是一面之缘的那一种，压根连个熟人都算不上。
    回想当初那个除了“买小妹”谁也拐不走，连警察叔叔都没办法让他开门的“买大哥”，现在站在买买买面前的这个，莫不是一个假的弟弟？
    “我就过去一下下，好不好嘛？你洗干净了来找我，我就和你回来。”三岁半的买乐高，已经是一个讨价还价的高手了。
    “不行，我现在洗不干净，你不能去。”买买买下了死命令。
    “为什么呀。”买乐高现在也不再无条件地听买买买的话了，什么都要讲道理。
    “家里没水没电，我说怎么洗？”买买买买只能说明了一下理由。
    “老大，你刚不是还在用吸尘器吗？怎么会没水没电？”这是老二发出的疑惑。
    买买买被找到的时候，手里都还拿了一根吸尘器的管子。
    买买买看了看林沛沛，用眼神在探究某位二小姐，到底是隶属于哪一边的。
    探究的的结果，老二现在和买乐高同属一个阵营地，比她这个亲姐姐都要宠溺地多。
    “那你去开灯开水看看能不能开咯。”买买买也不再多说什么。
    她早上过来，现在是傍晚时分，天虽然还是亮的，不过离天黑已经不远了，不能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买买买家所在的别墅区，采用的是中央吸尘的系统。
    每家每户家里面都有接口。
    就是吸完尘不用自己在家处理，直接会到中央垃圾处理区。
    这个系统，用的是公共电源。
    买买买只要找到内部的管子，接到中央吸尘的接口上就好了。
    除了中央吸尘，这个小区还有自己的中央饮用水和中央热水系统。
    “也是，房子有阵子没有住的话，水电可能都会被关掉，刚楼下看到你电话，是没电了，对吧？要不要我帮你打个电话和物业说一声？”新邻居晋然发扬了友邻互助的精神。
    “不用麻烦了。那个……我手机还有电的时候已经打过了，而且……家里还有固定电话的，只是线被我拔了，我要是想打电话的话，我把线接回去就好了。”买买买把买乐高拉回到自己的身边。
    “什么时候打的电话？物业到现在还没有过来吗？不至于吧，我还觉得这个小区的物业挺好的，我每次打电话，五分钟之内一定会来的。需不需要再打一个？”
    晋然家现在属于软装才刚刚到位的阶段，并没有正式入住。
    但是，一个小区的物业水平，从装修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了。
    重建的时候物业是什么样的，晋然不清楚。
    但办完装修许可的那一天，物业把他们家整个给围了。
    足有三层楼高的防尘降噪网，还在顶部做了喷水的装置降尘。
    不管里面再怎么折腾，都不会影响邻居的生活和正常通行。
    买买买环顾了一下屋里除了自己之外的两大一小。
    她对物业没有意见，原本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谈论物业的问题。
    可话都说到这里了，也没办法不解释一下：
    “不用打了。我得先交三十万，我家才能有水有电。我现在呢，一来没有这么多钱，二来不想在这里洗澡。等到我先去哪里发一笔横财，再考虑要不要回来这里住。趁着现在天还没有黑，咱们就先回去吧。”
    买买买一手拉着买乐高，另一只手招呼老二跟着一起走。
    “交三十万才能有水有电？为什么呀？老大，你一年都没住这边，怎么可能要交三十万水电费啊？我们工厂一年也就这么多水电费了，家庭用电哪有这么夸张的？”老二表示不能接受。
    “不是水电费啊，没人住自己家里自然是不怎么需要水电费的，最多也就一些公摊。”买买买实话实说。
    反正曾经的老大，现在已经“穷”到没有什么脸可以继续丢的了：“我们家欠的是物业费。物业按最优惠的价格给我算一平米五块。空了十二个月，你再乘一下这个房子的面积，就不会觉得三十万夸张了。”
    豪宅这个物种，一般人就算只是交交物业费，也一样是住不起的。
    单纯物业费，不算公摊、公维金，一个月都已经要两三万块钱了。
    这还不是这一次交完就算了，是每一个月都要叠加上去的费用。
    买买买的话，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反正在场的这些人，也没有谁是不知道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情的。
    晋然和林沛沛都不知道要怎么接。
    到了买乐高这里，大人眼睛里面的问题，多半都不是问题：“家里停电了吗？和工厂停电的时候一样，会没有热水吗？那晋然哥哥，你家有没有电啊，买小妹可以去你家洗澡吗？”
    晋然再度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没想过第一次在这个小区碰到买买买，会需要面对这样的一个问题。
    “买大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长大了会随随便便带女孩子回家洗澡吗？”买买买觉得自己在“教育”弟弟的时候，肯定是那一部分是缺失了。
    “长得好看的话就可以啊。”买乐高一秒不带停顿，并且理直气壮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买买买只能扶额，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买买买自我安慰——买乐高一定不是认真的。
    买买买感觉自己有必要认真想想，是不是应该去买点育儿书之类的，关注一下自家乐高小天才的成长。
    就她这么个自己都才刚从乌托邦里面出来的“娃娃”，实在是没什么教育小孩子的经验。
    见买买买不再表态，买乐高又转头去问晋然：“帅帅哒隔壁哥哥，我姐姐可以去你那里洗澡吗？”
    买买买再度扶额。
    “我家的软装今天才弄完，我之前也是没有在这边住过。”晋然自己都没有试过新家的浴室。
    “哥哥家里也停水停电吗？”买乐高有些失望。
    “我家有水电都没有问题的。”晋然稍作思考，给买买买提供了两个选项：“如果你现在需要洗澡，理论上我家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装修的时候，肯定都有检测过的。再不然，物业费的事情，要不要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可别，我好不容易还清了欠工作室的债务，我可不想再欠一屁股的债。”买买买觉得这两个提议都不好，尤其是第一个。
    莫名其妙跑去晋然家里洗澡，这个买乐高自认为很天才的想法，在买买买这里绝对属于惊悚级别的。
    也只有买乐高那样的三岁小屁孩，才能够一本正经地说出来。
    关键是，谪仙般的晋然，为啥只是迟疑了一秒，就觉得这个提议是可以接受的。
    “老大，我和老三老四这儿不是给你准备了二十万吗，我再给你凑十万块钱，二十一世纪的住宅，总得要水电齐备，才能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不然你就没办法搬回来了。”林沛沛也是觉得没水没电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行了行了啊，就算你今天想办法帮我还了这三十万的物业费，我接下来也不可能每个月也挣超过三万块啊。你知道什么叫救急不救贫吗？我现在不是一时之急，而是长久之贫。”买买买这会儿完全没有带着买乐高，两个人住四五千平大别墅的想法：
    “我就想继续赖在你家厂里了，你不会自己一走，工厂的宿舍就不让我住了吧？”
    此时此刻，买买买身心俱疲。
    想想早上和姜时宇吵的那一架，再想到她自己说的再见或者再也不见。
    买买买已然不知道，未来要何去何从。
    她把自己累瘫第一个目的，就是什么都不用想。
    那曾想，她前脚刚把自己累“倒下”，后脚就被买乐高给哭醒了。
    “你愿意住我家厂里，我肯定没有问题啊。可是老大，我今天才知道，你原来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面生活的。我们家厂里的那个环境，你怎么可能住的下去啊？”老二到过半尺寸小楼，却一次都没有进来过被检察院贴了封条的主楼。
    “你这话说的，你家工厂的宿舍哪里不好了？我都住了快一年了，你是见我缺条胳膊了还是少块肉了？我白吃白住的，食堂的阿姨都把我给喂胖了，多好啊。”买买买完全没办法赞同老二的说法。
    “工厂的宿舍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啊。”老二有心要劝。
    买买买把买乐高的手往上抬了抬：“怎么不能是长久之计呢？你看买大哥的这手臂，都快被食堂的阿姨喂成三节的了。”
    和林沛沛说完，买买买决定要换一个策略和买乐高沟通：
    “买大哥，买小妹今天早上出来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现在肚子好饿，我们今天先回去找吴阿姨和李阿姨，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你改天在过来这边玩，好不好。”
    买乐高是一个固执的小孩子，只能把道理说通了，才能安安静静地带着离开。
    平时是个嘴甜的小天使，真闹起脾气来，不是惊天动地，就是地动山摇。
    “买小妹肚肚饿了吗？那好吧。晋然哥哥，我今天先带买小妹回去吃饭，改天再回来看你的机器人。”在买大哥的心里，买小妹的地位，始终是超然的。
    对于买大哥来说，去隔壁哥哥那里看乐高玩具和机器人要怎么组合固然重要，但“赚生活费养买小妹”才是买大哥人生的终极追求。
    “要不然这样，你去我那边洗澡，我让人送点吃的过来，我听大师兄说你住的挺远的，你要是现在回去的话，应该也要过很久才能吃上饭。”晋然又给出了一个新的提议。
    “不用这么麻烦！真的！老板你今天这么反常弄得我心里有点慌。你还是比较适合保持你一贯的高冷和不食人间烟火。”买买买对此刻以隔壁邻居身份出现的晋然感到陌生。
    就是有老板和邻居的这双重身份的加持，也一样处处透着诡异。
    “我其实是想问你，你什么时候能把画赔给我？”晋然也不再拐弯抹角。
    “你很急吗？我一有时间马上画。”买买买既然说了要赔，就不会赖账。
    “那你今天有时间吗？”晋然开启了步步紧逼的模式。
    “怎么急成这样？我之前送给老爷子的那幅画，是临时起意画的。现在要想画个类似的，可能会需要点时间，快的话也要三五天，慢的话就不知道了。”画画这件事情，和灵感有关系。
    有灵感的时候可以很快，没有的话就可能要很长的时间。
    买买买画画的速度很快，但从来都没有做过“模仿”自己以前画作的事情。
    更何况，那幅画，画完之后，当场就给了老爷子，买买买自己都不见得记住了所有的细节，还原起来比画一幅全新的，只慢不快。
    买买买知道自己诡异的画风并不被大众所接受，但她对自己的画还是有要求的。
    拿给马亦钊老师的画，不求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的，至少也得是她自己觉得拿得出手的程度。
    “要这么久的吗？如果下周没办法完成背面字体的更新的话，就赶不上这次的巴塞尔钟表珠宝展了，错过就要多等一年。”晋然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晋然回国之前就已经在为这件事情感到焦虑了。
    十二兽首腕表，蓝宝石表壳边上的那一圈书法字，实际上已经非常不错了。
    只是没达到晋然理想中的那种感觉。
    如果，他不知道要怎么找到更好的就算了，眼看着就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了，在这个时候放弃，绝对不是晋然想要的。
    在制表这件事情上，晋然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回想非遗传承人在工作室遗世独立的样子，再看看现在这失望到落入凡尘的样子，买买买的负罪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