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捅穿胸膛,带着纷飞的血液从心脏处穿刺而出。
    库洛洛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向胸口的刀尖,这时,才忽然明白为何面对自己的匕首,对方不避亦不躲。
    这个燃烧着火焰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等的,就是与自己靠近的这一刻。
    可是,自己身后的剑是哪里来的?也是这个人的能力吗?
    男人并不准备为库洛洛解答疑问,他的喉咙间发出怪异而沙哑的笑声,像是混合着血沫、将死的恶魔嘶哑着从地狱爬进人间时所发出的声音。
    终于,抓住你了。这个距离,我可以做的事,太多了。
    你抢走的那些东西,该还回来了。
    那柄不知何时从男人手里消失、然后出现在库洛洛身后的残刀,缓缓从库洛洛的身躯里拔出。
    顿时,狰狞的血窟窿源源不断的向外涌着鲜血。
    库洛洛睁着眼睛死死盯着男人,视野逐渐升高,天旋地转。
    噗通!
    他向后仰倒进身后的灌木丛中。
    库洛洛张了张嘴,却只有血沫涌出来,除了嗬嗬的低音再也说不出其他。他仰起头,从地面仰视向燃烧着火焰的男人。
    那一瞬间,库洛洛看清了一双充斥着仇恨的蓝色眼眸,与记忆之中的那个人逐渐重叠。
    怎么会
    库洛洛一惊。
    然而,他已无法再做什么,意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被挡在火墙外的五条悟看不到里面的战况,但很清楚库洛洛不好应对的他,在不清楚火人的具体战力的情况下,又急又气地吱哇锤火墙。
    急火攻心之下,反复思考着库洛洛过往战斗情况的五条悟,忽然领悟到了咒力的另一种应用方法。
    【术式顺转苍】
    【术式反转赫】
    红蓝两色的力量对冲在一起,截然不同的力量方式产生了强大的冲击波,发生爆炸。
    轰!
    火墙被炸开。
    同时,小半个山头也被轰成碎片,一切都被夷为平地。
    然后五条悟就看到,满地的火焰之中,那道修长的身形丝毫不受爆炸的影响。
    那人手持着滴血的残刀,在漫天火光烟尘中,缓步行来。
    五条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然后在那人目不斜视穿越过火海,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准备离开时,五条悟忽然出声叫住了那人。
    嘿!火人先生。五条悟快活的笑着道:我是咒术师,五条悟。要不要交个朋友?
    风间院斓刚刚的满心沉重,就被五条悟不合时宜不看气氛的问话打断了。
    火焰的包裹之中,他无语的抽了抽唇角,然后继续径直向前走去。
    然而五条悟出色的毅力在此时错误的发挥了作用。
    火人先生你理理我?
    你叫什么名字?
    要不要考虑来五条家?
    风间院斓:
    第五十三章
    在试图搭讪火人无果, 只能惋惜的看着他消失在破晓的天光下之后,五条悟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风间院斓的住处。
    六眼带来的直觉,加上上次他透过火焰瞥见的那双蓝色眼眸, 总让他莫名将火人和风间院斓联系起来。
    然而当五条悟火速回到街区,气喘吁吁的一把推开大门, 看到的就是躺在沙发上的风间院斓。
    青年被大门撞上墙壁时发出的巨大砰!的一声, 吓得从睡梦中反射性惊起, 然后因为身上裹着的毯子缠着手脚,手忙脚乱之下一头栽向了沙发下面。
    咚!
    风间院斓一手捂着被撞到的腰, 痛得眼泪汪汪的从地毯上站起来, 像是带着起床气和被惊吓后的怒气,看向站在门口的五条悟。
    五条悟!你是失眠了就来折腾我吗?
    青年的面容上还带着迷蒙睡意, 在看清五条悟身后打开着的大门时,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 疑问道:什么意思,你要出门吗?
    五条悟将风间院斓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他抿了抿唇,大步流星的向沙发走去,然后弯腰探手向只搭了沙发一半的毯子下面。
    还带着热气, 是有人睡过的痕迹。
    他转而看向旁边的风间院斓, 用探究的目光将其从头到脚一寸寸扫视。
    身上的便服带着睡觉压出来的皱褶,发丝微乱,身躯散发着睡眠中特有的温暖温度,浓浓的睡意, 确实不像是刚从潮湿温度低的山林里回来。
    放松的肌肉和精神也不像是刚刚战斗过,身上也没有血腥和爆炸后的烧焦气味。
    难道,真是他怀疑错了?
    五条悟一言不发的注视让风间院斓不明所以。
    青年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五条悟, 确定他不准备解释也没有话要对自己说后,冲五条悟翻了个白眼重新走向沙发。
    风间院斓一边捂着刚刚被撞的部位,一边充满起床气的低声道:奇奇怪怪,自己不睡还不让别人睡。什么毛病?
    青年迎着五条悟的视线剜了他一眼,然后用毯子将自己从头到尾的包裹好,连头发丝都不露。
    再打扰别人睡觉,你就出去睡大街吧!风间院斓恶声恶气的留下一句,然后自顾自睡了过去。
    只留下五条悟站在沙发旁边,疑惑的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好像被当成精神病了?是错觉吧,是吧是吧,毕竟他明明这么帅气有魅力。
    风间院斓本以为五条悟已经将地址告诉了咒术高专等人,很快就会被接走。没想到当他问起时,五条悟懒洋洋的把自己摊平在榻榻米上,否定了他。
    我没告诉他们。年轻的咒术师眼眸里带着兴味:星浆体死亡加上我的失踪,整个咒术界闹成这个样子,那些咒术界高层以为自己没有天敌了,之前那些被压制的坏心思,又死灰复燃了呢。
    五条悟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好的懒怠模样:所以我决定暂时不回高专了,等那些人全蹦跶出来,我再回去一起收拾干净。
    蹦得越高,跌得越容易死嘛。他向风间院斓眨了眨眼,笑嘻嘻一副很不靠谱的样子。
    但风间院斓却听懂了五条悟的言下之意。
    五条悟以为星浆体天内理子死亡,又对咒术界的现状失望了吗?所以才决定大清扫。
    不过,和他没什么关系。
    哦,那你加油。风间院斓冷漠的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诶?五条悟一惊之下起身:你去哪?
    风间院斓冷漠假笑:你没有家不想回,我可是有家的人。
    再见。
    五条悟看着砰!的一声被关上的门:???
    在确认自己已经离开六眼可以准确辨明的范围之后,风间院斓面容上的温度瞬间清空。
    像一片仿真皮肤一样贴在肩膀上的手术布被他扬手撕了下来,浓重的血腥气随即涌了出来,衬衫渗透点点鲜红。
    正因为知道五条悟对自己始终持怀疑的态度,风间院斓才将自己身上的痕迹全部遮掩干净,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可能令人生疑的地方。
    但有一件事,还是让他有些在意。
    昨夜杀死库洛洛之后,因为五条悟突然的爆炸几乎炸平了整个山林,他没来得及进行最后的确认。
    在回横滨之前,要到昨夜的战场重新确认一下才行。
    然而,实际的情况要让风间院斓失望了。
    昨夜五条悟的术式威力极大,原本的山林化成一片废土,到处都滚落着石块和倾倒的树木。
    在绕过围绕着的警视厅和记者之后,风间院斓使用了多种方法,都寻找无果。
    是在爆炸中被炸成粉末了吗?
    风间院斓眉头紧锁,却还是在越来越多的公职人员带着重型器械进行地毯式探查时,悄然撤退。
    据报道,昨夜池袋区边缘发生一起瓦斯爆炸事故,造成整座山体严重炸毁,暂无人员伤亡情况
    位置隐秘的诊所内,岸谷医生刚结束完一场实验,他一边摘掉紧绷的医疗手套扔掉,一边被客厅里播放着新闻的电视屏幕所吸引。
    镜头很快被切到现场采访上。
    负责人被记者追着询问:请问这次的瓦斯爆炸事故和之前几起是否有关?
    为什么无人居住的山林会发生瓦斯爆炸?
    负责人满脸是汗,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滑稽的场景逗笑了岸谷新罗,他推了推眼镜,笑着叹息:得是什么样的蠢货才会针对相信瓦斯爆炸这种借口?所以说,我最讨厌人类了。
    我对你讨厌人类这件事倒无异议。
    出乎岸谷新罗意料的,他的自言自语竟然得到了回应。
    岸谷新罗一惊回身,就看到一道身影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
    鲜血染红了那人挺括结实的肩膀,银白色的半长发落在血色上,在夜色昏暗的灯光下,有着残酷的美感。
    岸谷新罗挑了挑眉,忽然一瞬间知道了对方的来意。
    他笑着走了过去:风间院先生是在生气吗?因为我向那个危险的家伙泄露了你的情报的事?
    他耸了耸肩:可是,我恰好是那种不太有保密精神的医生呐,况且那晚塞尔提马上就会回来,我可不想那个危险的家伙有可能伤到塞尔提。
    风间院斓掀了掀纤长的银白色眼睫,眸光冰冷的看向自己面前笑着的黑发医生。
    你大概不想【无头】的关键词,出现在地下黑市里?到时候,折原那家伙说不定也会因为觉得有趣而参一脚。
    岸谷新罗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需要我道歉吗?
    不需要。风间院斓向自己的肩膀扬了扬下颔,示意道:从现在开始,不要再透露任何有关我的情报。
    岸谷新罗刚刚紧绷的神经猛然懈了下来,他呼出一口气,笑道:什么嘛,要我治疗就直说嘛,搞得我差点反应过度。
    他好奇的问道:以前你受伤可不会这么快来找医生,都是随手一包扎就忙手上的工作,挺不过去才被催着找医生。这次,怎么这么主动?
    然后岸谷新罗就惊奇的发现,这个话题竟然让风间院斓在无人时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眉眼松动带上了暖意。
    因为,有人会在乎
    织田作之助得到消息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晚了。
    遍地都是穿着港口黑手党制服的尸体,甚至空中也有数具尸体被类似于钢丝的东西穿刺悬挂。很多尸体还残留着痛苦恐惧的表情,不知在死前都经受过什么。
    这是即便在港口黑手党,也很少见到的残酷之景,在很远之外就能闻到血腥的气味。
    但更令织田作之助感到残酷的,是那些死者中,大多都是他熟悉的面孔。
    那是和他同一个部门的同伴们,在他刚进入港口黑手党时带着他熟悉工作和生活,会亲昵的跟着太宰治称呼自己为织田作。比起同事,他们更像是自己的朋友和某种意义上的家人。
    甚至就在昨天,他们还笑嘻嘻的打趣着他和风间院斓,也会在出任务的时候顺手为年幼的伏黑惠带回零食,俨然一副亲叔叔的架势。
    然而今天,再见到他们时,就都已经成为了倒伏在路上、失去了温度和呼吸的尸体。
    织田作之助怀抱着年幼的伏黑惠,站在一地横尸中,愣愣的仿佛变成了一具雕塑。
    他目睹甚至亲手造成过很多人的死亡,也因为港口黑手党的工作而处理过数不过来的尸体。
    然而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对死亡并非已经免疫他甚至无法让自己上前,亲自确认同伴们的死亡,带他们回家。
    旁边一起过来的其他部门成员见了,叹息一声走了过来:织田君,这不是你的错,不必对自己的存活有负担。
    他们苦笑一声,未免有物伤其类之意:既然选择了做黑手党,那总会有这一天。
    织田作之助整个部门,只有织田作之助自己因为需要照顾年幼的孩童,今日留在仓库执行留守任务。其余人,全部死在这里。
    织田作之助很清楚,那些人在为自己今日没有一起出外勤、躲过一劫而感到庆幸。然而,他却在想如果今日他跟同伴们在一起,是否同伴们就不用死?
    现在,他再也听不到他的同伴们,笑着喊他织田作了。
    年幼的孩童似乎从自己耳边的心跳声和织田作之助长久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他仰起头,用那双圆滚滚的眼眸仰视着织田作之助的下颚,然后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努力向上伸去。
    下颚上忽然传来的温度,唤回了织田作之助的神智。
    他低下头,就看到小小一团的孩童严肃着婴儿肥的脸颊,奶声奶气的认真道:爸爸。
    爸爸,别哭。
    织田作之助垂眸与伏黑惠对视良久,然后缓缓的,将他抱紧在自己的胸膛间。
    因为接连不断的大量死亡状况,所有的尸体都被装在装尸袋里,摆放在港口黑手党本部大楼的地下冷库内,等待统一下葬。
    没有了部门和同伴的织田作之助,每天都会沉默的坐在冷库外,陪伴那些同伴们最后一程。
    其余人也都知道整个部门只剩下一个人的惨事,他们心怀悲哀和怜悯,特意在借调时绕开了织田作之助,给他足够的恢复时间。
    织田作之助垂着头,无光的蓝色眼眸注视着自己面前的一点地面,一言不发。
    直到一双有力修长的手臂,将他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织田作。风间院斓轻声叹息着,将织田作之助和伏黑惠一起拥入怀中:抱歉,我回来晚了。
    织田作之助愣了一下,随即,浑身的肌肉放松下来,也缓缓抬起手臂,试探着环住风间院斓劲瘦的腰身,然后,慢慢收紧手臂,将自己完全靠进这个足够温暖和可靠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