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妈道歉
作品:《暗河》 是江怡佳。
大小姐的声音不怎么喜庆,“谭夏,我有话问你。”
正好谭夏要回江家一趟,江怡佳说:“那好,你来找我。”
命令式的语气。
谭夏没有在意,只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干。
到了江家,门口杵了一个大小姐,抱着双臂,抬着下巴看她,“你是不是想跟我抢人?”
声音脆脆的,看到真人发怒,就知道什么是爱浇灌出来的大小姐脾气。
只是单刀直入得让谭夏有些迷惑,“抢人?”
“你别装!”江怡佳踩着小高跟从台阶上“啪啪啪”跺下来,跺得谭夏有些心疼那块地。
“你什么时候跟我哥那么熟的?!”
要不是段蓉蓉发了照片,她死也不信自家亲哥会亲自送谭夏去医院看什么病,那可是在客厅神色可怖的宣布只有她这一个妹妹的亲哥哎!
原来是这事,谭夏眯了一下眼睛,“就这段时间,也不是很熟。”
那两天在江辰公寓养病,他除了照顾细致,话可一句都没有多说,十足十的保持距离。
江怡佳气恼的瞪圆了眼,“不是很熟我哥会送你去医院?我警告你谭夏,江辰是我一个人的,你别想打他的注意。”顿了顿,她补上,“我爸、妈和哥哥,你都别想!”
气势汹汹,像龇着牙护食的京巴狗,很鲜活。
见她没反应,江怡佳把下巴抬再高了一点,“你听见没有?!”
“我不会跟你抢的。”谭夏说,“我也抢不过你呀。”
话音刚落,安秋华从旁边插进来,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头上是艳阳高照,小径上是清风吹拂,这一巴掌如同响在旷野之中,很是响亮。
谭夏的头被她打得偏到一边,愣了好一会儿才扭过来,笑着的看挡在江怡佳面前的人。
安秋华头一回碰到被打了还笑得开心的,半扬起的手悬在空中,一时间忘了该往哪个方向落。
谭夏摸了摸发烫的半边脸,温声说:“阿姨打够了吗?”
江怡佳捂着嘴,这才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
“妈,你怎么……”她拉拉安秋华的衣袖,很小声的说,“你怎么能打人呢。”
“佳佳,先回屋里去,听话。”安秋华拍了拍她的手,温柔的说。
江怡佳看了谭夏一眼,还是听话的回去了。
等人进了屋,转过脸来面对谭夏时,安秋华又变了张脸,厉声问:“你接近辰辰有什么意图?”
谭夏摇头,“哥哥来寝室找我,我也很吃惊呢。”
“跟你那个妈一个德行!”安秋华的脸扭曲得五官都变了形,“允许你在这住下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赐,聪明点就见好就收,别再起不该有的心思,我们一家人容不下一个外人。”
谭夏低着头,肩膀抖动了几下,像是在哭。
安秋华在心里唾骂,果然跟谭云一个样,当初她不就是靠那几滴眼泪把江学林哄得团团转?哄得他拿家里的钱在她身上挥金如土。
这种人最叫她瞧不起。
想到她身后毕竟还捏着江学林的证据,不好再逼,便拿出长辈的威严说:“今天就到此为止,你……”
她愣住,谭夏抬起脸来,哪儿是哭?分明是笑得克制不住。
安秋华气得脑袋上直冒气,手高高扬起,在即将挨到谭夏的脸时被握住,手劲很大,她竟然挣脱不开。
谭夏往前逼近一步,笑意盈盈,“阿姨,打一回可以,总是打,我就算是个铁人也是遭不住的。”
她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就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那个女人以前也是这般笑,安秋华急火攻心,什么烂词都往她身上摔,“野种!”
谭夏咂摸了一下词汇的意味,笑得越发开心,“我是。”
“阿姨骂完了吗?”她松开手,问得很体贴。
安秋华让她滚。
她便施施然往里头走,不顾安秋华在后头的叫唤,“你给我滚出去!”
身后传来不小的动静,谭夏扭身一看,骂人的反倒先气倒了。
“妈!”一道劲风从身边擦过,撞得她往旁边跌了两步。
江辰今天怎么回来了?
“妈你怎么了!”江怡佳的声音也跟着传了出来,经过谭夏身边时狠狠剜了她一眼。
谭夏站在台阶上,仿佛在看一出有趣的戏剧。
你看,这才是一家人,一致对外。
江辰搀扶着安秋华站起来,至始至终,一眼也没给她。
……
江怡佳把房门拍得“咚咚”响,“谭夏,你出来给我妈道歉!”
谭夏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回想安秋华刚刚骂她时的样子和嘴里吐出的词汇,笑得溢出了眼泪。
到今天,她也真正体会到谭云威胁江学林把她接回江家的原因了。
是挺有趣的,要真有灵魂这东西,看到她和安秋华拔剑相向,谭云一定笑得合不拢嘴吧。
门最后是江学林敲开的,谭夏见到他,咧出一个笑叫了声爸,声音轻的好似一握就散了。
他怔楞了好一会儿,想起十多年前,一个生涩的大学生也是哭得这样梨花带雨,又倔强的弯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江学林把门掩上,在床沿上坐下,“夏夏,这回是你的不对。”
谭夏看了他半晌,低垂了头,再抬起头时脸上的泪又更多了,神情倔强,“我跟她道歉,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江学林拉响了警报。
“私下里没人的时候,我想叫你爸爸。”
就算江学林是铁石心肠,这会儿也说不出一个不字,他还以为是多大的条件,只不过是这么小的请求而已。
“行。”
看到谭夏转哭为笑,他头一回对这个女孩生出一种心疼的情绪。
但谭夏知道,情绪只是一时的,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忘记,她需要不断给予刺激。
现在,她要做的是给安秋华道歉。
幸好这种事她做过不止一次,当着幸福一家弯腰低头,没有什么感觉。
谁真的为对错道歉?只看强势弱势罢了。这个道理,在小学班主任逼她给打她的村长儿子道歉时,谭夏就明白了。
那时她的不低头换来全班同学的疏离,今天不再犯相同的错误,胜负还得朝前看。
安秋华自然是不受的,江学林摆手让小辈们都散开,亲自哄老婆,说得唉声叹气,“秋华,你何必跟谭夏置气呢?这时候生气没好处啊。明年对我来说很重要,能不能升就看这次了,一点乱子也不能出。”
安秋华瞪他,“这还不都是你的风流债?江学林,把私生女接到这里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你最好尽快把谭云藏起来的东西找到了,赶她出去!谭夏在这一天,我就跟你不快活一天!”
“我这不是一直在找吗?谭云、谭夏的通话记录我都查过,也派人跟踪过谭夏,这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嘛,我也急啊。要真是那件事,你想想我们家是什么后果。”
谭云威胁他的话就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上,查不到,却又不敢真的放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