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作品:《老攻他家住阴间》 蓦地,一敲锣,一敲梆。
节奏声起。
声音悠悠远远:平安无事平安无事平安无事三声落,火堆火灭。他转身离去,一步一步有光亮从马灯里照出来,照亮他脚下无形的路,渐渐消失。
有铜锣声和梆子声,起伏哐哐咚咚悠远的号子在时空里响起。
纵然,没有同伴了,这茫茫寂寞黑夜,依旧要踏向黎明。
江小智蓦然泪落,他红着眼眶说:为什么不去投胎?多孤单啊?
周越泽说:灵魂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那是执念。投不了胎。
江小智心都梗住了。
周越泽拍拍他肩膀,说:去写作业吧。
江小智吸吸鼻子去了。走两步,却停下来转过身,说道:谢谢您,大人。
周越泽负手身后,幽幽笑,谢我做什么?
江小智道:不知道,只是还是想谢谢您。您是个好人。
周越泽听到这句话,蛮稀奇的,笑了。点点头,摆摆手,去吧,做作业去!
江小智去做作业去了。
周越泽站在原地,只觉得好笑。他这两千多年在下边儿,有说他凶残、说他杀鬼不眨眼、说他比恶鬼更残忍比比皆是,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您是个好人。
呵!
小道士呀,真是单纯的可爱啊。
不知道是不是灵气复苏的原因,各的地方的东西越发的蠢蠢欲动。有性子急的就很按捺不住,开始作妖了。
这种作妖的事情一旦增多,稀奇古怪耸人听闻。一时间各地方烧香拜佛的信徒猛然多了起来。
登云峰的城隍庙也不例外。
过了差不多三个月,江小智放暑假了。
他们的放暑假就是补课55天,然后休息五天,迎来开学。
不过中间这五天,江小智过得并不是很开心。
因为领导找到他,跟他谈话。也不是直接就说话让他搬出去。
而是拐弯抹角的跟他先铺垫铺垫:你现在学业加重,住在山上春夏秋还好,到了冬天雪皑皑的,又冷又冻。你骑个电动小毛驴是实在是不安全的厉害。
这地中海领导关慰极了。不过说完这话放下手里的茶。
他一口没喝。
因为他闻着这茶味儿都觉得粗糙,估摸是市场上八块钱买一包的铁观音。
他看着默不作声的江小智,接着说道:我们跟学校领导商量了一下,可以给你分配一间单独的大学生宿舍。提前感受一下大学生活嘛。
江小智垂着头,他连勉强笑一笑都做不到。
他扯了扯嘴角,然后说道:可是城隍庙
领导没让他把话说完,他扬了一只手,打断。他说:这边有我们专门派人过来操持,你不必担心。
你是个不错的读书种子,能考进附属高中说明你很聪明。有些事要看开一点小伙子。你爷爷守着这座城隍庙是没办法,你还年轻了是不是?
领导说完这话,站了起来,下了最后的决定,高三开学就搬到学校宿舍吧,具体通知校务处会发消息给你的。这里有什么东西需要帮你搬吗?
江小智局促而紧张的站起来。不知道要说什么。
领导笑着看看他,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出了门。
江小智送着这位大腹便便的领导上了一辆丰田,从城隍庙的敞坪里离开。
江小智还没来得及伤感一会儿,就有人喊他:小道士!烧香烧香!香在哪儿?
拿出来的香没有了,江小智重新拆了一包。
是城隍庙的生意太好了呀,所以所以原本可以当个免费的清洁工,现在现在要被驱赶出去了吗?
江小智忙着给客人点香。
陆陆续续来了二十多个人。一时间城隍爷的塑像前烟熏火燎的。江小智微微有点出汗了。他抬起胳膊擦擦汗,好不容易稍微喘口气,看一看塑像。
塑像上没什么动静。
周越泽一般很少大白天的出现,不知道是有事还是睡觉?
江小智放假这几天,只有吃饭的时候见过他。
他送走了客人,搬着一把小板凳坐在自己卧房前边儿,拄着脸有些闷闷不乐。他不是舍不得城隍庙这个免费住的地方,只是只是他走了,大人他会不会没有人做饭给他吃了?
江小智爷爷守着城隍庙的时候,上面每个月还要给他发1800块钱,做工资。
等江小智爷爷一走,就没有钱发下来了。美曰其名江小智住在这里算作提供住宿,实际上是当一个免费的清洁工。
现在城隍庙生意陡然好起来,招了人的眼。自然是不会让江小智赚这笔钱的。
江小智心里这笔账明明白白的。
你在看什么?一道身影站在了江小智的身边。
江小智快速的抬起头来看向身边的周越泽,周越泽今天没有穿大雏菊短裤衩和人字拖了,他穿了一套梧枝叶绿的长袍,那短短的头发现在却是长发及腰。
这尊俊美的神明深邃的眼眸,正望向他闷闷不乐的信徒。
江小智第一次见到周越泽这个样子,呼吸一窒,他很快的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周越泽。他说:没看什么,无聊发发呆。
周越泽却是瞥见他露出的漂亮的脖子上的绯红色。
这个小道士害羞的时候,不仅脸红,他还后脖颈红,他知道吗?
像只鸵鸟。
以为头埋沙就不会被人发现吗?
周越泽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又有点想摸一摸他了。但是他并没有去做这个动作,因为不合时宜。
是吗?
江小智抬头看周越泽。
周越泽轻轻笑着看着他,说道:你课业那么重,整天忙着烧香的事情,还有时间无聊发呆啊。
江小智被拆穿谎言,脸红的滴血。
周越泽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凳子,他靠着座椅后背坐下来,坐在江小智的身边。
有什么烦心事吗?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江小智怎么好意思麻烦他做任何事?他摇摇头说:我没事儿大人。
真没事?
周越泽黑亮的眼眸对上他的眼睛。
江小智嘴上说着没事儿~,可是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闪躲。
最后江小智低了头,左右手的大拇指摩挲着,他缓缓的说道:大人我可能不能再给您做饭了。
周越泽没有说话。
江小智等了一会儿,还以为周越泽生气了。可是他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周越泽温柔的笑看着他。这时候周越泽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顶。
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说:你是在因为不能再给我做饭而烦恼吗?
被人赶出去,难道不是一件更应该让人烦恼的事情吗?
江小智忍不住瞪大了那双桃花眼。
大人他、他知道啊。
于是他更加不好意思了。
周越泽有些舍不得收回手,他想:这头发真是柔软呀而且,头发的主人灵魂好干净,味道也很好闻。
江小智说道:也不算是被赶出去,至少他们还帮忙安排了学校宿舍。还同意我以后上班赚钱了再还上住宿费,已经很不错了。我虽然是在城隍庙长大的,可是公家的地方就是公家的地方呀。
只是只是我走了之后,到学校住宿,大人您我就没有办法给您做饭了。
周越泽嗯了一声,是挺可惜的。不过,你不做饭吃,我也有地方吃饭的。你不必担心。
本来是劝慰的话,可是江小智肉眼可见的像是被大太阳晒的焉不拉几的青菜。江小智很难过很难过。
他为什么要这么自以为是呢?
明明明明是很感激城隍大人的陪伴,让他这段时间没有那么孤单。
怎么能够以为、以为大人离开了自己,就没有饭吃?
江小智又是羞窘又是难过,他强忍着这样的情绪,笑着说道:那太好了。
大人,现在没什么人了,我要做试卷了。
周越泽颔首。
江小智便去卧室书桌前坐下做作业了。
周越泽也就坐在他的房门口,他微微抬头就能看到周越泽的身影。
可是除了他,并没有别的人可以看到他。
周越泽坐在这把黑得几乎像是干涸的血一样颜色的座椅上,手肘搁在了扶手上,他微微偏着,手撑着头。
有花树落下的花瓣顺着清风缭绕在他的衣摆。
他看不到周越泽的表情。
但是他看到周越泽的背影,莫名觉得心安。
只是只要想一想以后不能再见到大人,他又觉得很难过。
周越泽面色浅笑,一派闲适。
手指微微点一点自己的大腿。
他想搬家了。
因为现在烧香的太多,他觉得好吵闹啊
而且,似乎也不能整天呆在城隍庙里了。因为伴随着灵气复苏的影响,好像越来越多的东西开始不安分起来。
过了三天,江小智去办开学的事情。他要排队交学费。
和大学一个报名大厅,一个财务系统。有的系开课比较早,那叫一个人山人海,江小智感觉自己都被挤得瘦了两斤。
好不容易交完学费,又要和班级一块儿去搬书。
搬完书,全体大扫除。
累了一天。快到走的时候,班主任叫住他,告诉他不要着急搬,因为学校要先安排大学生住宿。等所有的大学生报到之后,如果有空宿舍他就一人一间。毕竟大学和高中的学习程度完全不一样。怕江小智被影响。
另外,如果没有空宿舍,可能就要酌情安排一下和人一块儿住。
江小智点点头。汗水湿透了衣服。
累的头重脚轻的往自己的书包里塞了两套黄冈,想着没有笔芯了,得去买盒笔芯。课业越来越重,有时候一天能用掉两支笔芯。
他骑着电动小毛驴去文具店里买了常用的那种笔芯,有些疲乏。望了望食堂,又望了望超市。
心里在犹豫,是回去做饭?还是去食堂买点饭菜?
最后江小智还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去超市买了菜。
他把买好的排骨和蒸肉米粉还有青菜放到了箱子里,推着电动小毛驴到马路上,人已经跨上车正准备回去了。
突然的一个小孩子摔倒在他的电动小毛驴前面。
太突然了。
江小智惊吓之余愣了愣。
随即便立马下车去抱起小孩。幸好刚才他没开车,不然得从小孩的身上碾过去。那就糟糕了!
他一把抱起这个两岁小孩,正要问一问这小孩子有没有摔到哪里了,这周边好像也没有看到大人。结果这小孩抬起头来,江小智一屁股摔地上,惊恐的后爬。
那哪里是一张小孩子的脸?
那分明是一张长满了黑毛的、五官被一张黑皮包裹在里边儿的脸。
周围路过的人看着江小智都是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
对着他虽然没有指指点点,但是眼神明明白白的透露出:这人怎么了?
江小智爬起来,拔腿就往山上跑。
光天化日,那是个什么东西?
然则,他丢下电动小毛驴跑了二十米来远,强忍恐惧回头,却发现那小孩子不见了。
江小智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回去把电动小毛驴骑走。
骑车十来分钟,走上去怕不是要半个多小时。
第11章
最重要的是这辆电动小毛驴价值三千多块钱了,虽然卖二手车的价格肯定不比刚买的价格,但是也算是江小智的大头财产。
江小智一路上心有惴惴的回到城隍庙,发现周越泽在屋檐下面做灯笼,旁边的绿帽黄袍红鞋子的土地公正在帮忙刷浆糊。小花精卧在已经做好的堆放在一起的灯笼里,啃着白生生胖乎乎的嫩脚丫。
江小智取下车钥匙,拎着菜放到厨房去才走过来。
大人,您做这些做什么啊?江小智有些好奇。
周越泽表情闲适,但是动作却一丝不苟,他将手上的圆柱形的灯笼前后各蒙上一层白纸。便放到一边晾干。
因为要搬家,所以做一条引路灯。
江小智倏忽愣住,随即诧异不已:大人,您是要去别的城隍庙了吗?
自己还没有搬走了,大人他就要先离开了吗?!
刚才因为那小孩子的事情心绪不宁,眼下却被这件事狠狠冲击到了。什么恐惧担忧都放到一边了,只有难以言说的难过。
周越泽说道:认定哪一座城隍庙栖身就是哪一座,除非人间举行浩大仪式,昭告天地,祭礼神明、请神别居,不然我是不会动的。
江小智:那、那您搬去哪里啊?
周越泽道:阴阳交界之所,风生水起之处,财源广进之地。
江小智语文可能学得不好,但是他语文就算学的不好,也知道周越泽所说的地方肯定是极好的地儿了。连个具体门牌地址都没有,他以后他以后是真的、真的,再也见不到大人了。
周越泽说着这话,看着江小智那止不住的沮丧,和忍不住的难过,终于心有不忍的放过了他。他对江小智招招手。
江小智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
周越泽这一次早就准备好了,他递出来三枚破铜烂铁,上边锈迹斑斑。
这个我做成了钥匙。你握在手心里,说一句回家,便可以回来了。
周越泽摊开的手掌心里,那一枚青铜钱、两枚黄铜钱,携带着古老的神韵。
江小智黑眸里怔愣愣的,他微微仰头看着周越泽,对上周越泽那温柔的眼眸,忽的红了眼眶。大人!大人大人是要带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