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作品:《师尊可望不可即》 “把你们老大交出来。”
此言落音,大堂内都似静了一瞬,长舌鬼眯了眯眼,扬起谄媚的笑脸:“客人大概不知楼内的规矩。”
宁音尘双手拢袖,洗耳恭听:“此话怎讲?”
长舌鬼道:“通灵冢为消六邪三垢而存在,要想见城主,须得清掉一身孽障才行。”
宁音尘痛快道:“好,带路。”
长舌鬼伸出一只手领着他们往里走,宁音尘余光环顾楼内,十分怪诞荒谬,胖成圆形的贪吃鬼捧着一个比脚盆还大的碗,将手伦得飞起,吃了一盆又一盆,桌子上堆的空碗高得摇摇欲坠,而两只瘦削的小鬼咬着牙又合力抬了碗来。
还有酒鬼卧在肉林酒池,喝得满脸酡红,那酒池里的酒像是永远也喝不完。
更甚者,角落的红软里,一幕幕不堪入目的景象,宁音尘飞快移开视线,又撞见热闹非凡的赌桌上,以人性为局,卖妻卖女,赌得上头时,一只脚踩在赌桌上,手捧金银露出比深渊恶魔还令人森寒的大笑。
看得宁音尘手痒,想拔剑将这乱七八糟的地方劈了。
但他的剑......
“客官,这边。”
一声吆喝,他们来到通灵冢的第二层,无数六合门交错,咕咚咕咚冒泡的油锅里煮着剁成一块块的贪吃鬼,一个胖大厨踩在高脚凳上,不断搅拌,刚看到的那两只小鬼将刚盛好的食物抬走。另一扇六合门后酒鬼惨叫地被架在血槽放空浑身鲜血,而血流向的地方竟是酿酒的酒缸......
每一扇六合门后,都不相同。
长舌鬼咧嘴笑着解释道:“这也是为了众鬼更快认清,目前所执着之事,不过虚妄,如此才好执妄散尽,寻得往生。”
宁音尘:手痒。
穿过一扇扇六合门,已分不清东南西北,越往里走,光亮越暗,长舌鬼取下廊上的红灯笼,走在前面,时不时敲打那些关上的六合门。
宁音尘问道:“为什么有的门是关着的。”
长舌鬼盯着他,森森道:“有些新来的客人不太听话,难免要□□一番。”
说话间隙,又一道惨叫声响彻,那声音听着颇为熟悉,下一刻,距离宁音尘最近的那扇门轰然被撞响,门内的“客人”像是被捂着嘴,唔唔唔地拖走了。
六合门撞响的那瞬间,宁音尘像是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前辈”。
长舌鬼笑道:“客官见笑了。”
小玖紧拽着宁音尘的手,哆哆嗦嗦似乎想说什么,宁音尘拍了拍他安抚,对长舌鬼道:“无妨,带路吧。”
又走了不少路,期间各种叫声不绝,宁音尘目光直直看着前方,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两岸猿声啼不住......
“啾啾啾。”吉如意轻啄了下宁音尘,宁音尘接受到信号,顿住脚,静静看着长舌鬼的背影。
长舌鬼察觉他们没跟上,转身问道:“怎?”
红灯笼透出的光映在长舌鬼脸上,拉长的舌头仿佛在渗血,小玖抖得厉害,几乎将整个缩在宁音尘怀里。
宁音尘微笑道:“到底如何才能消除孽障?”
长舌鬼眸中透着诡异,似有似无瞥了眼小玖:“贪嗔痴恨爱恶欲,选一个执念最深的,玩到尽兴,孽障自可消除。”
“神尊,要不我们还是走吧。”小玖的声音打着颤飘来,吉如意敬业地当起天真烂漫的小鸟,飞到宁音尘头顶卧着不动了。
宁音尘怕他掉下来,忙将头端正,看起来越发不苟言笑,小玖心里正慌得很,就听宁音尘问他:“小玖,你最执着的事是什么?”
小玖垂着头琢磨道:“我没什么好执着的事,硬要说一个的话,就是希望爷爷和阿姐能好好的。”
宁音尘看向长舌鬼,虚心求教:“如此,该选哪个?”
小玖嚎道:“神尊我不要去!”
宁音尘笑了笑:“只是举个例。”
长舌鬼也勾起一笑,只不过那笑就渗人多了,它慢悠悠道:“此乃痴。”
它那个拖长音的“痴”还没说完,砰地一道巨力就砸在后颈,宁音尘抛了抛手里的铁锤,露出与长舌鬼如出一辙的渗人微笑。
小玖:“......”
犯罪分子熟稔地抓起受害者的双脚,拖到阴暗的角落实行下一步犯罪计划。
小玖:“......”
犯罪分子露出诡异的微笑,并伸出魔爪摸完受害者全身,从衣兜里摸出一把钥匙。
宁音尘站起身找了一圈,吉如意扑腾着翅膀叼回一捆麻绳,宁音尘接过并将长舌鬼绑成麻花倒吊梁上,犯罪团伙配合十分默契。
目击证人小玖:“......”
处理完犯罪现场,宁音尘还欣赏了片刻,小鸟飞在空中,口吐人言:“跟着我来。”
“等下。”宁音尘伸手抓住吉如意拔了一根雪白的羽毛,痛得吉如意啾啾直叫,宁音尘笑了下,两指夹着羽毛朝幽深的廊道射去。
几乎同时,整个二楼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宁音尘双手拢袖,道:“走吧。”
小玖忙小跑着追了上去,小声问道:“这是要去哪?”
宁音尘道:“吉祥说他被困在这里过,知道去顶层的路。”
小玖一脸茫然,他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怎么没听到他们对话。
吉如意通过主仆灵契跟宁音尘委委屈屈控诉完扯他毛的事,才接着道:“苏逾此人贪婪无德,跟天府有所来往,而且鬼府异动,我在妖域都被惊动,公孙执竟一点动静也没,这实在太过反常,是以我才怀疑四十一棺之事是天府所为。”
那群天府下的小修士认为是神山,星宗的弟子却说是吉如意,如今吉如意反说是天府,兜兜转转如罗生门般,各执一词,真假难辨。
听吉如意所言,如今玄门的结构并没太大变化,依然是一府拢四宗,四宗罩十八城,十八城下三十二山州的情况,身为整个玄门的顶头,如果此事真跟天府有关,那就不太好办了。
宁音尘传音道:“现在天府的府主是谁?”
“是公孙执。”
宁音尘歪了歪头,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
吉如意能感应到宁音尘现在的神智不是很全,并没让他自己去琢磨,主动提醒道:“就是闻人厄师兄那个私生弟弟。”
宁音尘眼现迷茫,依然想不起来,那种记忆就在面前,却隔着一层膜怎么也触不到的感觉。
吉如意绞尽本就不多的脑汁终于想出个形容:“就是那个每天都脏兮兮的,缩着脖子一副鹌鹑模样,跟在风仪师兄身后的跟屁虫,现在被那些人叫作什么逆盘尊者来着。”
说到一半,吉如意察觉到不对,猛地闭了嘴。
只见忽明忽暗的光影下,宁音尘呆呆地重复了遍:“风仪师兄。”
他伸出双手低头看了看,红灯笼透出的红光照在上面,恍然又回到那天,满手的血污,如珠玉明的青年握着深深刺入胸口的长剑,在他面前缓缓倒下。
“轰——”
通灵冢剧烈晃动,长廊挂着的红灯笼里燃的火烛颤抖不休,吉如意瞳孔骤缩,化成大鸟护住宁音尘跟小玖,下一刻他们所在的那处轰然倒塌,无数碎木暴雨般砸下,尘灰漫起中,一道持刀的人影从中走出。
吉如意化回人形,眉头拧成了结。
走过来的,竟然是一具黑雾缠绕的凶尸!
且能持刀拥有一定智商,等级必然不低。
宁音尘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没有任何反应,吉如意心疼又要落泪,扶他在角落坐下,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宁音尘身上,目光凌厉扫向那具一步步走来的凶尸,冷冷道:“阿尘你先睡会儿,我很快就解决完。”
话音一落,凶尸高高举起大刀一挥而下,吉如意动作快如闪电,徒手抗住重逾百斤的大刀,花火四溅下,两方缠斗,打得整栋大楼都几乎倾倒。
小玖摇摇晃晃地险些没站稳,好不容易爬到宁音尘身边,再迟钝也发现这位仙人的情况貌似不太对劲,他小心地扯了扯黑袍下的衣袍,紧张地吞咽唾沫,正不知所措时,宁音尘漆黑的眼瞳微动了下,张嘴说了两字:“寅时。”
“啊?神尊你说什么?”
宁音尘惊醒般挺身坐了起来,朝吉如意大喊道:“我算出来了,寅时下一具棺材又会触发,还有半个时辰,必须找到四十一棺的阵眼!”
凶尸拦路,定是幕后之人发现了他们。
吉如意见宁音尘恢复正常,泪水终于没绷不住再次哗哗直流,一边哭一边砍人,还边嚎:“阿尘啊呜呜呜,你把我吓死了呜呜呜,你究竟有啥毛病啊!”
小玖:“......”你们两个都不像没毛病的。
不过这话他没敢说出口。
吉如意哭成泪人,下手却狠辣无比,见已暴露,便没再藏拙,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完这具凶尸,立刻扑回宁音尘怀里,像朵娇花一样哭个不停,哭腔严重得都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宁音尘背脊紧绷,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吉祥你忍着点,等会再哭吧。”
吉如意震惊:“这是能忍住的吗!”
“可是......”宁音尘直直看着前方,声调有些不稳:“忍不住也得忍啊。”
吉如意听出不对劲,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向身后,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子在眨眼时滑下,看起来像是被吓哭了。
在廊道倒塌下的豁口,又出现一具凶尸,只不过这一具较之前一具有明显不同,他浑身肌肉虬扎,皮肤黝黑,整张脸腐烂了一半,攻起的背脊蓄势待发,表情凶悍且生动。
在他身后,一个、两个......密密麻麻的凶尸从豁口跳了下来。
吉如意倒吸一口冷气。
宁音尘慈祥地看向他:“吉祥儿,你能行吗?”
一听这话,吉如意长眉倒竖,扭了下脖子,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使气般鼓着腮帮子道:“是男人,就不能被说不行!”
宁音尘鼓励似地戳了戳他鼓鼓的腮帮子,弯眸笑道:“那这儿就辛苦你啦,时间不太够了,我去找阵眼。”
“不行!”
吉如意想也没想就拒绝,现在宁音尘修为尽失,仅靠一点拳脚功夫根本存活不了,吉如意急得又要哭,但那群凶尸已经一拥而上,根本没给他任何反应。
宁音尘见吉如意能应付,如老父亲般长呼了口气,在一旁欣慰道:“吉祥儿长大了啊。”
他不在的日子里,以前那只怯怯得连只虫子都不敢啄的小鸟,已经变成了生杀予夺的妖主。
吉如意召出羽扇,速度极快地挥出一道风刃,利落斩下冲在最前的凶尸头颅,于血雨狂撒中吼道:“宁音尘,你不许走!”
啧。
气得都直呼全名了。
不过,原来他叫宁音尘?
一直以为自己叫宁音音的某人将手拢在袖子里,从豁口处瞥了眼外面的天光,时间正在飞快流逝。转身叫上小玖,宁音尘没心没肺道:“别担心啦,都说祸害遗千年,老天爷都不肯收我的。”
吉如意暴躁得扭断了凶尸的头,侧目见宁音尘已走到传送阵,还回头对他发送了个飞吻:“爱你哦~”
紧接着,传送阵激活,刺眼的强光散去后,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吉如意狠狠一挥羽扇,极具压迫的狂风化为道道冷芒,将最里一圈凶尸直接拦腰切下,遍地残尸中,他抬起赤红的眼睛,胸口急速起伏了两下,嘴角下瘪,哇地哭了。
太气人了!
那个姓宁的太气人了!!!
他一边哭,一边砍凶尸,哭得梨花带雨,凶尸也被砍得七零八落,好不凄惨。
而另一边,宁音尘牵着小玖的手从传送阵中走出,站在一扇似血漆的巍然扇门前,将从长舌鬼处收刮来的钥匙递给小玖,温声道:“别怕,去开门。”
小玖接过钥匙,踟蹰了片刻,抬头问道:“为什么是我?”
宁音尘难得沉默了,小玖没勉强他回答,灿然笑了下:“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能救下大家,我都愿意。”
说完,他将钥匙放进门前的石轮中,随着石轮转动,一圈银白色的纹路肉眼可见地向外荡出,吱呀一声,扇门缓缓打开。
门内,一个人背对着他们站在四十一圈血池前,里面点着幽绿的冥火,被开门时灌入的风吹得狂摇。
只见那四十一个血池里,已有十八个装满了银白的鲜血。血池又分出好几条血槽,在地面弯弯绕绕地勾勒处一个复杂完整的复活阵法。
——只不过如今,阴人的血只覆盖了三分之一的阵纹。
宁音尘将手背在身后晃悠进去,歪头看了看地上灌溉活人鲜血的阵图,点头表示来自开创者的肯定:“不错,有□□分像。”
黑袍人大半张脸隐在兜帽投下的阴影中,闻言嘴角微勾,问道:“还有一两分不像在哪?”
“这就难说了。”宁音尘蹲下.身,指尖沿着阵纹的沟堑移动,语气平淡,却连聋子都能听出话里的讥讽:“就如狐狸披着老虎的皮,不像在这。”
他抬起头,对黑袍人弯眸一笑。
“你好呀,城主苏逾?”
黑袍人抬手摘下兜帽,露出清秀的少年脸庞,那张脸,竟与小玖如出一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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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娇花·如意:哭,只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不代表我不是铁汉。
宁·慈祥·音尘:嗯嗯嗯(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