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果断抱住行刑官的脑袋在他脸颊吧唧亲了一口。
    “送我们一程！”阿月把嘴唇移到兔子耳朵。
    行刑官点了下头，将阿月单手抱起扛上肩膀。
    “喂！”阿月肚子被行刑官肩膀硌的钝痛，挥舞双拳在他背后猛敲，“我自己有腿！你这样我很没面子的啊！”
    “还要什么面子！”何靖都快哭了，“骷髅打完了，天上开始下尸块了……呸……呸呸……呕……”
    他仰头跟在行刑官肩上的阿月说话，最张开的时候有个血淋淋的眼球掉进了他嘴里。
    何靖吐出这玩意看清楚之后弓着腰快把内脏都呕吐出来了。
    “都闭嘴。”凌煌掩嘴下令，“行刑官开路，其他人跟上！”
    说罢，最高大的行刑官从地上拔起自己的大砍刀。
    带着其他六个行刑官，形成一个倒v阵型，把其他人护在当中，由秋枫在最前方迈开大步带路。
    从天上掉落的尸块跟地上支离破碎的白骨相互融合，发出黏腻恶心的声音快速合并重组。
    腥臭气味冲击着每个人紧张的神经，就连杀局经验丰富的崔斌都没忍住喷吐了几口。
    离栩早已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罩在凌煌头上，搂着他腰身的手力量大的几乎要把凌煌从地面抱起。
    肖雨也脱了自己的外套丢在离栩脑袋上。
    “干嘛？！”离栩抓掉外套回头看在他身后奔跑的肖雨。
    “……本能，你是君，我是臣。”肖雨也对自己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你自己遮着点吧。”离栩把外套扔回肖雨脑袋上，“长的跟个姑娘似的，不适合让恶心的东西弄脏脸。”
    肖雨愣了愣，无奈一笑，自己把外套盖在了头上。
    周围尸块融合扭曲变形成了骨山肉海。
    七个行刑官的砍刀劈碎了新的，之前碎了的又快速蠕动着追了上来。
    崔斌跑一路吐一路，脸色惨白的指着密林尽头，“天坑快到了，漂流瓶！”
    何靖迅速从死死抱在怀里的背包掏出两个瓶子。
    “追上来了，快扔进天坑！”胡荣回头一看，吓的不轻。
    血海，肉山，已经组成黏糊糊的犹如海啸一样的滔天巨浪，发出山崩地裂一样的轰鸣声，混杂无数鬼怪从地狱里发出的痛苦嘶吼，眼看就要将他们吞噬进去。
    离栩从何靖手里抓过一个漂流瓶。
    跑出密林的一瞬，离栩跟何靖先后发力，把漂流瓶像扔手榴弹一样丢掷出去。
    天坑本来上涨起来的血水在漂流瓶扔进去之后剧烈动荡翻涌，水位线急速上升。
    地面震颤，红月当空，眼前的世界一片血色。
    疾跑到天坑边缘，秋枫动作迅速却轻柔的把阿月放在地上。
    他带着其他六个行刑官脱离凌煌他们，把他们站立之处护出一方半圆形空地。
    背朝天坑和其他几人，面朝奔涌而来的海啸般的巨大血浪。
    秋枫带头拔刀，其他行刑官跟上。
    七个高大身形，黑斗篷，血嘴兔子脸的地府行刑官双手握住官刀刀柄，刀尖朝地，齐齐用力，把七把大刀插进了地面。
    被刀插入的地表咔嚓嚓沿着七把刀的切入点裂开。
    恰好此刻天坑里上涨的血水水位与凌煌他们脚踩之处齐平。
    天坑边被行刑官硬生生切开的一块地面竟像一叶方舟，离开了与地表交接处，晃晃荡荡划向天坑血海的中心。
    肉山海啸止步在天坑边缘不再逼近。
    混着尸块碎骨的血雨随着方舟驶离，逐渐平息停止。
    “出口。”胡荣朝远处一个漩涡指了指，“我们赢了。”
    凌煌在这百鬼追杀夜里耗尽了所有的勇气，惧怕鬼怪的他听到胡荣的话，看一眼引他神往的血海漩涡，再艰难的仰起头，看着那漩涡正上方悬着的圆月。
    红色的月亮也跟其他景致保持风格统一，慢慢从妖异恢复成带着凉意的青白色。
    离栩把凌煌搂到怀里，柔声轻哄，“不怕了，结束了。”
    阿月脱力一样蹲在地上愣了好久，讷讷低语：“阿煌，离小闹，你们两个人的劫难真的都过去了，你们……”
    离栩和凌煌转眸看他。
    阿月唇角颤了颤，双手捂住脸，哇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次行刑官出来之后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秋枫低垂一双赤红色的双眼，看了阿月片刻，走过去，弯曲双膝，缓缓跪在了阿月面前。
    枯枝样的大手搂住阿月后颈，将他一把拽进怀里。
    “我说过他们一定能通过所有的考验修成正果的！”阿月立刻在秋枫怀里哭喊起来，“你说不可能，你说错了！我是对的！他们，他们……啊！！！”
    肖雨跟何靖坐在方舟一边。
    掏出兜里的香烟盒子，肖雨才发现烟已经抽完了。
    何靖从背包里摸出两盒烟，丢肖雨腿上，“就这么多，都给你了。”
    “大恩不言谢，兄弟。”肖雨拍何靖肩膀一把。
    掏出烟，再看看周围的人，肖雨高声问：“抽烟么？”
    胡荣走过来，“来一根。”
    崔斌早就吐到腿软，手脚并用爬过来伸手，“求一根，我得缓缓。”
    “那我也来一根吧，这tm一身血，得闻闻别的味儿才行，哪怕是烟草味。”何靖说。
    “抽吗？”离栩摸摸凌煌的头，“我想来一根了。”
    “抽。”凌煌说完，踮起脚，在离栩还算干净的下巴上亲了一下，“我爱你。”
    离栩一怔，随即目光柔软，低头在凌煌鼻尖上吻了吻，“我也爱你。”
    男人们要么坐，要么蹲，围在肖雨周围，一人一根烟叼着。
    其他六个行刑官突然失去了目标和方向，直挺挺背朝秋枫，面朝血海，一动不动的站着，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的兔子头的人形机器。
    阿月哭诉了很久，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
    阿煌和离小闹成功了，他们没有任何遗憾，他们从来没有做过真正无法挽回的事，他们经受住了所有的考验，他们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可以坚定并快乐的度过之后的人生。
    “抱歉。”秋枫喉间仍是诡异低沉，掺杂混响的声音。
    道起歉来都像是在说什么诅咒的话一样，让其他人听了后背发凉。
    只有阿月听得懂秋枫是真的歉疚，用力摇头，“我不怪你，不怨你，不恨你了，我只想让你回来，回到我身边。”
    “恐怕是……难。”秋枫犹豫着，“太多过错，罚是逃不掉了。”
    “是我从一开始就威胁你，不许你给阿煌下发ooc惩罚，是我在你给阿煌发惩罚之后跟你纠缠不休，是我阻止你按规则办事，我逼着你必须对阿煌……反正，都是我的错，要罚就让他们罚我好了！”
    凌煌夹着烟的手颤了颤。
    回想起来，以前每次被发蚀骨灼心的惩罚时他都或多或少会埋怨秋枫。
    其实那个程度已经是秋枫网开一面轻罚了啊……
    “你也有不准崩人设的要求啊。”肖雨快速抽完一根烟，点上了第二根，“我也不能ooc。”
    “都不能。”胡荣吐出口烟雾，“这条规定是为了考验宿主的适应能力，连基础人设都不满足的宿主没有培养的价值。”
    做统子的跟做宿主的考虑问题的角度还真是天壤之别。
    “当然，也有扛着疼痛惩罚，死活不肯遵从人设的宿主。”胡荣说。
    “那就考验不出适应能力了。”肖雨说。
    “疼痛可以锻炼一个人的意志力。”胡荣瞥肖雨一眼，“总之，不崩人设是宿主综合能力里比较基础的部分。”
    凌煌没有理会旁边的低语，只是继续注视着阿月和秋枫。
    许久的无言，搂着阿月轻拍他后背，轻揉他发丝，在阿月第三次说想替秋枫受罚之后，秋枫摇了摇头。
    “我怎么舍得？”
    阿月的哭诉顿了顿，泪眼迷蒙看着秋枫双眼。
    秋枫的手指关节轻轻在他脸上蹭了蹭，“该出去了，出去之后，在凌煌身边别再任性。”
    “你没失忆，你装失忆！”阿月狠狠锤了秋枫胸口一拳，“你总瞒着我，什么事都瞒着我！”
    “哎。”离栩叹了口气，小声吐槽，“我要是秋枫，摊上阿月这么个对象，有什么大事我肯定也得瞒着他啊。阿月这个性格，啧。”
    “扛不住秋枫喜欢。”肖雨接了话，“感情这回事，没道理可讲的。”
    “回想起来，秋指挥官的光辉战绩，似乎就是在身边多了个人之后突然无法续写了的。”胡荣琢磨了半天，得出结论，“原来让秋指挥官跌落神坛的，就是这位水中月？”
    “……估计是吧。”凌煌思来想去，也觉得如果秋枫没有阿月会更加杀伐果断，冷血绝情。
    可谁让他们碰上了，爱上了呢？
    “他就是愿意用命去宠阿月。”离栩笑了笑，“秋枫这家伙。”
    “很帅啊。”何靖说，“这种男人给我我也要。”
    “你不直男吗？”离栩吃惊的看着何靖。
    “害，这种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改变的。”何靖挠挠头，傻乐，“所谓近墨者黑，我感觉这场杀局认识你们几个，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啊！”
    “赶紧把门关上。”离栩劝他，“新世界不需要你。”
    “我靠，无情。”何靖指一下离栩，“别以为你帅我就不舍得打你。”
    肖雨哈哈笑了起来，“你不打他主要是因为你打不过他吧？”
    在阿月和秋枫的苦情戏和其他人低声说笑中，脚下这块地面划到了血海中央，旋涡之旁。
    “怎么说？”何靖站在边上神脑袋看旋涡，“跳进去？那个谁，凌合欢，不，凌煌，我要和你一起跳，这样出去之后咱俩离得近，我能找到你。”
    何靖对于这场杀局对凌煌而言是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的事实并不了解，直到现在还惦记着下一场杀局能够跟凌煌继续组队。
    “何靖。”凌煌也起身，到何靖面前，“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啊？”何靖好奇，“什么事？不能出去再说？”
    “其实我……”凌煌感觉这话说来很长。
    可他的话头还没开，天空明月突然投射下一道银光，把他们一群人全部笼罩在内。
    光强烈到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等眼前的强光慢慢暗下来，凌煌揉揉眼睛，已经置身在一间银白色的巨大房间里。
    另一只手上传来的温暖让他略感安心。
    等视野恢复清晰，凌煌身边只有离栩在陪伴，他们手牵着手，一起向四周张望。
    空荡荡白茫茫，房间布局类似法庭，他们站在当中没有座位的空地上。
    “恭喜你，凌煌，你已经通过了所有的宿主考核，被列入精英指挥官候选者行列。”房间四面八方传来低沉的男声。
    离栩不语，搂住凌煌腰身，警惕着周围的响动。
    “我要使用死亡豁免权。”凌煌习惯了在黑匣对着空气说话，此刻淡定从容，望着前方。
    “好的，你可以使用四次死亡豁免权。”那声音公式化的回应，“请给出你的豁免名单。”
    “秋枫。”凌煌毫不犹豫说出两个字。
    房间安静了许久，那声音回复：“无法对戴罪高阶指挥官使用豁免权。”
    “免除秋枫所有官阶军衔，我要对他使用死亡豁免权。”凌煌没有丝毫动摇。
    房间又是一阵安静，“申请已记录，需要提交审批。”
    “第二个，肖雨。”凌煌说。
    “肖雨本体已被他人占据，要选择他，请先指定外观。”
    随着说话声，凌煌面前出现了一排全息影像画面，是十几个闭着眼睛的男性形象。
    “用我经历的灭世邪神位面里夜白的外观。”凌煌没有选择眼前这些躯壳。
    “好的。”那声音回答。
    过了两三秒，凌煌身边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
    这人肤白貌美，一身白色古装，眉间一朵桃花烙印，迷茫的抬起胳膊看看自己双手。
    而后转脸，无奈对凌煌说：“都告诉你，我无法开启新的生活，你怎么这么霸道，非要替我做这种决定？”
    “申请已经通过。”房间又响起说话声，“已对秋枫使用死亡豁免权。”
    语毕，离栩身边也逐渐出现个人影。
    随着这人影慢慢变得清晰，在场三人都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凤……炎苍？！”肖雨愕然后退几步，难以置信的摇头。
    “这……怎么会这样？！”凌煌快疯了，“秋枫怎么会是凤炎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