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作品:《厮人寂寞(父女1v1)

    陆家在叁亚的小洋房,不比蓉市长住的差。小区环境清净幽美,成片绵延的叁角梅,红若绛云,更高处是湛蓝的天空,明艳醒目。
    虞申黎他们在屋里休息,沉桐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发呆。这个时候的关榆,大约更加广浩苍阔,又生机萧索。
    不可思议,妈妈和沉适是天南地北,能成就姻缘。她和沉适是同一屋檐下、骨血相融的亲人,转眼之间又会天各一涯。
    举起手机,眯着眼看屏幕,和沉适的微信聊天页面,自己的几条消息,无声无息地躺着。
    要不是沉芸兴冲冲来表达感谢,说十分喜欢汉服少女手办,她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平安到家的。
    前后脚,谭家人也来了。两家关系不错,当时房子是一起买的,隔壁。
    今年谭商圣诞节没回来,春节回的国。
    两家人晚上一起吃饭,他妈妈徐妍菲言辞之中,明显怒其不争,当众抱怨,“你看谁出去留学,因为过年就跑回来了?”
    谭翟知倒不以为意,护着儿子,“回来就回来,说到现在,何必呢?”
    徐妍菲更为恼火,“还不是你,对这儿子从小就惯着,什么事都由着他。”
    谭商好脾气的,没吱声。虞申黎打圆场,“饭桌上就不教训孩子了,好歹小商他本分,是往家里跑。”
    其实谭商虽然有点纨绔,该收敛时也会收敛,更别说品性还算端正,弹得一手好钢琴,就是自小成绩差得不止一点。
    沉桐冷眼旁观,看看他们父子,包括邓安哲,甚至赵衡。她觉得妈妈当年会爱上她爸爸,一点都不奇怪。
    模样好、智商高、肯奋进、内心充盈,有极强的道德准则,除了家庭出身——妈妈最不需要在乎的那点,看看周围日常往来的人,相形之下,沉适这个男人真的是太特别了。
    谭商对上沉桐淡淡的目光,明明她未言未语,毫无态度,就是感觉到满满的冷意轻蔑,以至于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
    沉适不回微信的第五天,冬日南国的海滨,云暖风熏,澄静空明。可是关榆的星空比哪里都美,一想沉适在一晚接一晚地教沉芸认数不清的星星,久久地晾着自己,沉桐累得耐心耗尽。
    中午去吃烤乳猪,吃得意犹未尽,于是又买了一只打理好的乳猪和酱料,带回来自己烤,此时都在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
    绿植花草稍稍过滤了海上来风的淡淡腥咸,风来风往,苍穹深蓝,叁角梅长条低昂,悠悠如画。
    油润又不肥腻的烤肉,被切好整整齐齐累在盘子里,沉桐尝了一两块觉得没意思,抱着一颗椰子也不喝,无聊地咬着竹吸管。
    听他们商量今晚要早些睡,明天请人打扫房子,再去花鸟市场买些金丝桃和火棘,晚上吃完年夜饭,还要去南山寺守岁。
    看吧,这也挺充实美好的。沉桐给沉芸发微信,酸酸地问:“你们玩得开心么?”
    没有秒回,沉桐气得不行。
    许久,沉桐洗完澡,吹好头发出来,“姐姐,我没有玩啊。这几天太忙了,我一个人打扫卫生,包过年吃的饺子。”
    她一个人?沉桐舒心许多,挑眉得意,“他们呢?”
    “在医院呢。”
    咯噔,沉桐脑子轰鸣,空白片刻,直接打语音给她,“谁住院了?什么问题。”
    “姐姐,是奶奶住院了,嗯……”沉芸犹豫了会,“是胃癌,好多年了。”
    不是沉适,沉桐飞悬的心稳稳落下来,可是,那个人是他妈妈,他得多伤心呢。
    抓了抓头发,骂自己暗暗给沉适置气太混蛋,跑去虞申黎房间。
    虞申黎正在跟陆德尧小声说着自己的担心,“那火棘是真喜庆,一大束一大束的,摆在屋子里看着就高兴,不知道这边明天买不买得到。”
    陆德尧道,“现在花草都空运,怎么会买不到,你闲操心。”
    沉桐瘪了瘪嘴,鼻子发酸,虞申黎一瞥眼,看自己孙女这委屈巴巴的样子,吓了一跳,过来拉她坐在床边,“桐桐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陆德尧也围过来,“晚上不还好好的。”
    沉桐红红的眼睛从陆德尧望到虞申黎,抽着鼻子,问,“奶奶住院了,你们知道么?你们有没有打电话?”
    两个老人,眉头一皱,虞申黎脱口而出,“大过年的,去医院,真晦气。”
    沉桐噗得哭出来,“奶奶你怎么能这样说呢?那是爸爸的妈妈啊。”
    虞申黎被说得语塞,难堪地望了陆德尧一眼。沉桐只是催,“你们现在知道了,应该打个电话的,打给大伯。”
    虞申黎不想打,一则她确实打心眼里嫌不吉利,二来根本就没有往来,怎么关心慰问。
    陆德尧俯身出言哄她,“桐桐,过一阵子,等我们回家再打。”
    沉桐抬手臂抹了把脸,仍是哭,“她是胃癌,好多年了,现在住院,还能有多久?她辛辛苦苦供爸爸读书,把他培养出来,结果爸爸和妈妈结婚,留在蓉市二十多年,陪伴你们的时间,比陪她多得多,她没有过怨言,你们怎么可以嫌她,怎么可以,呜呜呜……”
    沉桐哭个不停,惊动了陆昕,陆德尧看了眼站在门边的陆昕,又向虞申黎使眼色,让她打个电话。
    虞申黎服软,“好,奶奶这就打电话,我没你大伯号码,你给我。”
    音落,沉桐抽搭搭消停下来,哭得睫毛湿湿的,抽抽噎噎地低头翻号码,帮她输好,交还手机,竖着耳朵听虞申黎打电话。
    “是沉安么?我是陆家伯母。”
    “……”
    “噢,我不是找他,听说亲家母住院了,我问问是什么情况,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
    “嗯,那好,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困难尽管说,都是一家人。”
    虞申黎的话,完全合沉桐的意思,她顿时不伤心,不委屈,也不闹了。
    戏已看罢,陆昕冷着脸回房间,大开房门,等着沉桐似的。
    沉桐在门边犹豫片刻,拖着步子,慢慢往里走。
    陆昕冷冷道,“你要再来跟我哭一场么?”
    沉桐动动嘴唇,然后说,“妈妈,你们是夫妻,你应该知道他希望你打这个电话。”
    “他?他是谁?”陆昕定定瞪着她,“你这么维护他?我凭什么要体谅他?”
    沉桐惶恐地看她妈妈一眼,快速躲闪开,“回家那天,李思接我,我在车上看见了不好看的东西,还有那晚在云平山下路口,……你车里有人。”
    陆昕愕然,震愣当场,失语半天。
    沉桐避着视线不看她,“到了这个地步,你要不愿意也不要紧,谁也不能勉强你,不过不如尽早离婚更好,不必挂着夫妻的名头。”
    陆昕震惊,“你想我跟你爸爸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