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凌知道瞒不过他,微微颔首道:正是。
    祝余也是第一次听闻这个东西,跟着疑惑道:那是什么?
    赵子易回应道:隐踪石可将人瞬间转移至千里之外,且毫无声息。只是它百年方能炼成一枚,一枚最多可以催动三次,说是我飞痕斋的镇派之宝也不为过。知道此物的人少之又少,哪怕是我派内门弟子,也见不到它的样子。
    他望向钟凌:北斗仙尊从未登过飞痕斋的大门,但前些日子却亲自来了一趟,以一卷足以传世的无上心法为做交换,向我父亲讨要了一枚隐踪石去。想来,是为了给清执神君防身用吧。
    钟凌朝他温和地笑笑:确有此事。
    赵子易道:那你为什么又将它给了颜挽风?而且我看他的样子,倒像是毫不知情。
    钟凌满脸皆是无奈之色:我行事自有分寸,挽风却是莽撞惯了的。这次去妖界,我怕他又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就把隐踪石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竟然还朝赵子易眨了眨眼睛:赵兄,你就当做没看见吧,不必去告诉他。
    颜怀舟一向肆意妄为天下皆知,赵子易也不再多心,只当钟凌是为了大局着想,转而对祝余连连摇头:神君有一个这样的师弟,真是要操碎了心。
    钟凌引着他们往落脚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叮嘱:还有件事需得提前知会你们。我们身边还跟了一个小妖修,或许他能带我们找到妖界的入口。在他面前,莫要谈起此行真正的目的。
    祝余极为惊讶:妖修?
    钟凌道:是一只小兔妖。他是被我们途径惊龙城时救下的,心地单纯不谙世事,想来与妖族此前所行之事并无牵连,还望二位不要对他心怀成见。
    祝余与赵子易对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慕白一见颜怀舟回来,便伸长了脖子寻钟凌的身影,可左等右等见不到人,只好小心翼翼地觑了觑颜怀舟,悄咪咪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他的这些小动作哪能逃过颜怀舟的眼睛,他盯着慕白,对他冷冷一笑:找什么呢?
    慕白将自己缩成一坨:没、没什么。
    颜怀舟早就打算趁钟凌不在好好敲打一番这个小兔崽子,想也不想便大步上前拎起他的衣领,目露凶光威胁道:我告诉你,不准你以后再缠着阿凌,离他远一些,听清楚没有?
    慕白的身高刚及他前胸,被他扯得踮起了脚尖瑟瑟发抖,忍着眼泪愣是不敢掉,小声辩解:可是阿凌哥哥说他愿意教我法术,让我有什么问题尽管去问他。
    颜怀舟大怒:你叫他什么?你敢叫他哥哥?信不信我
    话音未落,便听见钟凌不满的声音自背后传来:颜怀舟,你又在做什么?!
    颜怀舟态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改拎为抱将慕白整个塞进怀里,还用手在他发旋上抚了几下,对钟凌微笑道:我们在增进感情。
    慕白看见救星来了,开始在他手心里奋力挣扎,声泪俱下地控诉:阿凌哥哥,他骗人!你不在的时候,他可凶了!
    颜怀舟:
    钟凌:
    他将慕白从颜怀舟手里薅下来,帮他将乱做一团的白发理得通顺了些,又指了指赵子易与祝余,对他道:小白,这两位是我们的朋友,今后要跟我们一道走。
    祝余没想到这个小妖修生得那么漂亮,忍不住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友好道:你好呀,小兔子。
    慕白此前被追杀得怕了,见到陌生人出现心中就紧绷着一条弦,但看祝余对他没有丝毫恶意,只好顺从的站在原地给他摸了,复又往钟凌身后躲了躲。
    赵子易对祝余揶揄道:他跟神君倒是亲近。
    谁料,慕白闻言,整个身子骤然僵硬地不会动弹了。
    他磕磕巴巴道:神、神君??
    赵子易猛然明白过来这小妖修恐怕还不知钟凌他们两人的身份,自觉说错了话,立刻紧紧闭上了嘴巴。
    慕白咽了一口唾沫,惊恐地看着钟凌:你你原来是仙门的神君么?
    他这种反应让钟凌也有些始料未及,可他既然带慕白上路,其实早就想好了说辞,不过愣了一瞬,便回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弯下腰轻声安抚他:你不必紧张,只是之前没来得及告诉你罢了。
    慕白朝后跳了一步,喏喏道:你你是哪一位神君?
    钟凌温和道:清执神君。你可曾听说过?
    慕白如遭雷击,僵硬地转头看了看颜怀舟:你是清执神君那他是煞血魔尊吗???
    颜怀舟冲他恶劣地笑了笑。
    慕白翻了个白眼,几乎要再次晕过去,钟凌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又好言好语地哄了半晌,他才渐渐平静下来,同时也更不肯往颜怀舟身边凑了。
    颜怀舟抽了抽嘴角,不愿再理会他,只对钟凌道:阿凌,我们这么多人,今晚也不大方便在这里对付。要不还是继续往前走吧,找一个能落脚的地方歇上一日也好。
    他幽幽望向祝余:我记得你刚才说,可以帮得上忙?
    祝余茫然道:啊?
    颜怀舟一点也不同他客气,一叠声催促着他祭出碧玉玄武,拎着慕白扯着钟凌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指挥着他们继续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不正经的小剧场。
    小白:你不知道,我当时怕极了。
    祝余:为什么?怕颜挽风宰了你么?
    小白:不是。因为我写过
    他和清执神君的话本。qaq
    第43章 妖族圣器
    寒潭幽寂,隐匿于潭底的一处府邸更是潮湿阴暗,冷意刺骨,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府邸的门前的空地上,大妖云极如鬼魅般现出了身形。
    他穿着晦暗的灰色长袍,如往常一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踏过泛着乌光的剧毒沼泽,穿过层层叠叠聚拢着瘴气的暗道,往掩藏最深的地方走去。
    黏腻腥臭的泥沼弄脏了他的衣摆,他却像是浑然未觉,直走到一个不见天日的洞穴之前,才抬起苍白的手,将覆在脸上的兜帽掀开,露出了一张清俊的面容来。
    这张面容果然与花道戍足有九成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双碧绿色的眼睛。
    它如同一颗昳丽无双的宝石,是造物主最无上的恩赐,镶嵌在这张脸上,将原本不过是俊秀的五官映衬出了异样夺目的光彩。
    美中不足的是,如此华美的一双眼睛,却显得有些死气沉沉。拥有它的人如同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亦看不出分毫喜怒厌憎的情绪。
    云极摘下兜帽之后没有停顿,径自抬腿迈进洞穴,在一把漆黑的宝座前停下了脚步。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坐在上首的男子,既不行礼,也不弯腰,语气淡漠道:见过主上。
    宝座上的男子周身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见到云极来了,身形动也未动,只慵懒地朝他抬了抬眼皮:你总算肯露面了。
    云极道:主上已经传召多次,今日更是下了最后通牒,即使属下不想,也必须要走这一趟。
    那男子似乎早已习惯了他这样冷冰冰的态度,不仅并未急着发怒,反而微微朝前探了探身子,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
    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大人肯卖我这个面子?
    云极见他将目光投来,却不肯与他对视,转而将眼神落在了宝座的扶手上,冷声道:属下不敢。不知主上叫属下过来,是又有什么吩咐?
    男子饶有兴味地望着他:自从这次回来之后,你可一天都未曾向我汇报过你的行踪。我们原本的计划出了那么大的纰漏,你难道就不觉得,该对我解释些什么吗?
    云极淡淡道:这次的战利品以及死伤者的身份、门派、名单,赤尾应当都已经呈了上去。主上还要属下解释什么?
    男子朝他微微偏了偏头:你在和我装糊涂吗?
    云极道:主上的话,属下听不懂。
    听不懂?
    男子再次发出了一声低笑:可惜了我们如此大费周章,人族却只折了损了几只小鱼小虾
    这第一仗打得实在不怎么样,云极,我很不开心。
    云极没有接口。
    男子放慢了语速,戏谑地上下打量着古井无波的大妖,将话题悠悠转到了重点上:丢脸丢成这样,你的那位小道侣,可谓是功不可没吧?
    云极的表情纹丝不变,如同完全没有听到一般立在原地。
    男子耐心等了片刻,将后背重新靠回了阴影当中,似笑非笑地抚着宝座上的棱角:我听说,他这次与你出去玩得开心极了,还交到了不少好朋友不惜与赤尾作对,不惜破坏我们的大计,也要救他的朋友出去呢。
    他说了许多,但云极始终不语。男子怎么会任由他如此沉默下去,寒着脸低声逼问: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云极终于生硬道:有。
    见云极承认,男子的声调陡然变得尖利起来。他收起了随和之色,厉声呵斥道:那你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他?
    他的声音因拔高而变得粗粝刺耳,云极的瞳孔也跟着骤然一缩,不过瞬息间又恢复了此前淡漠的神情:因为属下不想。
    男子对他的敷衍极为不满,毫不客气地出言讥讽道:云极,你可不要忘了,数代妖主以鲜血奉养,我亦倾其所有挽回,这才让你有了今天。为的可不是让你沉溺于情情爱爱,不可自拔。
    云极木然道:属下从来都没有忘,不必劳烦主上次次提醒了。
    他心中明白,如果不想听眼前的人再提及花道戍,便不得不微微低头。但即使是认错,他的语气也像淬了一层寒冰:这次是属下大意了,日后定会补偿。
    男子望向他,眼底满是奚落:补偿?怎么补偿?
    他的目光在云极衣摆上来回巡视,你连九婴都没能保住,如今凶兽只剩下三头,怕是连你自己也未曾料到吧。距离你下一次再制造出这样庞大的幻境,还需一月有余,胜算几何,你心中有数么?
    云极道:还请主上放心,下次不会再有失误了。
    男子得了他的保证,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死寂的面孔:但愿如此。
    他与云极相处多年,最是知道如何才能勾动他的情绪,脸上浮起一抹卑劣的笑意:你要时刻记牢你的身份。
    妖族这么些多年来被人族打压至此,只得龟缩在北荒这种荒芜之地,全是你的失职。这一点,你承不承认?
    此话一出,云极死气沉沉的眸子里果然流露出几分阴鹜的愧色:我承认。
    你承认就好。不要再做出让我失望的事来。
    男子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北斗仙尊有玄铁将军令在手,要将他抓来着实有些难度。魔界的圣主川泽又老奸巨猾,不会那么轻易上当可不周山小仙尊已经往北荒来了,和他同行的那位魔尊,也算勉勉强强够得上资格。
    他的瞳孔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憧憬地向云极命令:我们妖族扬眉吐气的日子近在眼前,开战之时,我要用他们的血来祭旗。
    云极应道:是。
    对他来说,此时的态度已然称得上是恭谨守礼。但宝座上的男子犹嫌不足,又再次出言提醒道:回去之后,将你的人看紧了。这次我不与你计较,但他今后要是再敢添乱,我可不能保证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话里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云极与他对峙良久,才咬着牙一字一顿:属下说过了,此前出现的纰漏我自会弥补。只是妖族的事和花道戍没有半点关系,还请主上不必将他牵扯进来。
    男子望着他眉宇间极力克制的怒意,好像看到了天大的笑话,冷嘲热讽道:怎么,云极大人生气了?还当真是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你那位小道侣知道你为何顶着这张脸,又知道你这般深情究竟是对着谁吗?
    他是不是还天真的以为,你映照出的,是他的模样?
    云极最后的平静也被他这句话击碎了。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青白一片,碧绿色的眸子里熊熊泛起起滔天怒焰,只恨不能将宝座上的男子燃烧殆尽。
    主上,你还没说够么?
    男子对他的顶撞不以为意,他如此毫不避讳地揭开云极的伤疤,为的正是要激怒他。
    激怒他,让他变得不再冷静,才能让这个工具使用起来更为顺手。
    云极不可能会跟他撕破脸,但他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他今日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再往下提也没有什么意思,总算略略收起了嘲讽之态。
    妖族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说过,若是成了,我绝不再干涉你的任何事情,你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哪怕带着你的小道侣远走高飞,就此归隐,我也绝不过问。
    云极对他的承诺毫无兴趣,直直朝后退了半步:主上不必试探我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交代,属下便先行告退。
    男子沉默须臾,方才轻启薄唇,冷冷吐出两个字来:去吧。
    云极一刻都不想在这里久留,听了他的吩咐转身便走,眼看只差一步就要踏出洞穴,那男子忽而又在背后幽幽唤住了他。
    云极。
    云极堪堪止住步子,额角的青筋暴跳:主上还有什么吩咐?
    我要提醒你一句,那小修士空有一张相似的皮囊,却永远都不会是你想要的那个人。聊以自|慰也便罢了,但若认真起来,可要当心玩火自焚你能保证有朝一日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之后,不会憎恨你么?
    他的语调轻快得意,说出的每个字却都残忍恶毒。云极隐在袖袍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在原地僵了片刻,而后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