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谁说的?
    谢沉,我昨天还在纠结去哪座山呢,然后跟他聊天时恰巧提到了。
    阿桓,裴易去找你了,你看到他了吗?
    找我干什么?
    订婚失败了。
    裴易呢?
    他很好,在裴家。
    我哥呢?
    他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
    我要多久才能出院?
    再过段时间。
    梁桓闭上眼睛的时候又想起那次和谢沉赛车时,最后他送死般的朝着谢沉的车撞去,谢沉让开了,他撞到了山崖上,最后他与谢沉的车子擦肩而过时,他看见谢沉那双黑沉如墨的眼瞳,似是放松解脱,又似是恐惧无措,谢沉这个人,他读不懂。
    【他来了。】
    梁桓猛地睁开眼睛,他躺在黑夜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又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有开门的声音传来,脚步声很慢很轻,来人关上了窗户,空气中静默了片刻。
    梁桓能够感觉到他站在了床边,脸上突然划过一道触感,梁桓迅速伸出手抓住谢沉的手腕,睁开的眼睛冷淡地看着他。
    谢沉诧异了一瞬,然后微笑,你没有睡?
    梁桓没有说话。
    先放开吧,我去开灯,你也很想谈谈吧?
    梁桓看了看他,松开了手。谢沉先走到门口开了灯,灯光不亮,只是开了床边昏暗的橘黄色的暖色灯而已。他走回来时便看见梁桓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谢沉笑了笑,你见过裴易了?
    梁桓点头。
    谢沉低着头,垂眼把玩着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心思却似乎根本不在上面,他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你很厉害,梁桓淡淡道,真希望你没有把我们牵扯进去。
    不,梁桓,你很安全,梁家也可以留下来,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你想要的是毁了裴家?
    谢沉微笑,你很聪明,除去在裴易这个人上,你一直很聪明。
    你从一开始就计划着让谢家吞并裴家,以前裴家的继承人内定,裴家家族关系稳定,你找不到机会。所以你找上了我。梁桓盯着他缓缓道,你利用我。
    谢沉唇边的笑容微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自然,你说的没错。我道过歉了,你还记得吗?在医院里,我说对不起,请原谅我。
    梁桓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上次塌方住院的时候他叫谢沉离裴易远一点之前谢沉说的对不起,他以为谢沉是为了告诉裴易他去胡山这件事道歉,原来不是。他道歉的,是一直以来利用他,而且最后还要再利用一次。
    你诱导我喜欢裴易,毁了裴家这个内定继承人在裴家主心里的地位,诱导林凛带我去胡山,告诉裴易,你本来想要裴易直接意外死亡,可惜我救了他,所以你又挑唆裴家二少,引起内斗,让裴家一团糟。你还对我开枪,逼着你所说的另一个我出现,录像,威胁我哥。我说的都没错吧?梁桓平静而冰冷道。
    只有一点错了。谢沉看着梁桓,眼神微沉,我没有打算对你实弹枪击,是我的手下违背了我。
    梁桓失笑,有什么必要呢?你做的那些可比一颗子弹伤人多了。
    谢沉的脸色一白,他静静地看着梁桓,眼神深沉,你该休息了,梁桓。
    你在害怕什么?梁桓走近他,你怕我?
    谢沉笑容苍白,别闹了,梁桓。
    不,你就是在怕我,你怕我不跟你在一起,你怕我恨你。可是你根本不需要害怕,梁桓一字一顿道,因为这是肯定的,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我为什么不恨一个毁了我一生的人?谢沉,你已经葬送了一条命了。
    谢沉的脸色愈加苍白,他甚至来不及分辨那一条命指的是什么意思,够了,他冷冷地回视梁桓,眼神里却全是脆弱之色,别说了,梁桓。
    以后我们好好的,好不好?我会对你很好。
    梁桓嗤笑一声,坐回了床上,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谢沉看了他片刻,眼里的情绪几经反复,最后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
    【他没有后悔,一点都没有。】
    我知道,他这种人是不会后悔的,只会想要补偿,但重来一次,仍旧会这样选择。梁桓叹了口气,这样不行,裴易会被毁了的。
    【你打算怎么办?】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梁桓想了想,道,不过我到底不想要用那种方法,利用人的弱点什么的,太残忍了。
    但是都到这一步了,也没办法了。不对我怎么又和你讲话了?梁桓突然反应过来,听到脑海里的闷笑声,他一气之下关闭了两人之间的共同意识。
    第14章 后记 这是你的罪孽,谢沉,你要赎罪
    20xx年,彼时,谢家三子不动声色间就将整个谢家掌在手中,谢家老太爷最后看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叹了句孽债孽债便一命呜呼,而年轻的谢家掌权者,也是新的谢家家主,不过云淡风轻地吩咐了后事,便前去了他一直每周都会去的医院。
    然而,谁也不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只不过,自谢沉踏出医院的那一刻,命运的轨迹发生了变动,谢家一族独大之势骤然之间反转,谢沉压制了族内所有贪婪而蠢蠢欲动的人,最后在众人惊诧之下放弃了对裴家的打压,甚至还对此时境况不堪的裴易裴大少伸出了援手。
    没有人理解他的所作所为,裴易也非常不能理解,但是当他按约和谢沉见面时,他看见那个寻常素来是优雅从容的人眼底青黑,神色冷凄,看到他来了开口就是一句。
    他死了。
    谁死了?裴易愣了愣,再一看谢沉颓废的模样他顿时就悟了,他心口竟然一痛,发了狠地拽紧谢沉的衣襟,什么也顾不上揍了他一拳,谢沉没有反抗,但当裴易继续时他就冷冷地推了开。
    这一拳我欠他的,可是你没有资格来为他讨公道,你的所作所为难道就没有伤害他?
    梁桓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做的?!!
    谢沉闭了闭眼,没有反驳,是我害了他。
    谁都不知道那天下午,他带着优雅的微笑踏进病房,却是一身鲜血一脸失神空洞的表情走了出来,那可怕的一个下午,成为了梦魇,永远都摆脱不了。
    谢沉整理了下衣服,站起身来,看着裴易,他要我好好照顾你,我就好好照顾你。以后,谢家再也不会打压裴家,我会让你当上家主。
    不需要!
    与你无关,谢沉冷冷道,你只要按着他的想法生活就好。
    裴易眼底一片苦涩,梁桓我要看看他。
    谢沉顿了顿,用不着。
    裴易睁大眼睛愤怒了,谢沉,你不是他的谁!有什么权利管着?
    我没有资格,你也没有。谢沉一字一句道,他的表情里是沉痛的狠意,我们都是凶手,有什么资格再去他身边?
    他的声音和话语近乎自虐,对没有资格,哈哈哈没有资格!
    裴易看着神色癫狂的谢沉,有一瞬间的惊愕,不过很快谢沉就恢复了原样,不过那周身更加阴郁的气场让裴易了解到,谢沉已经不正常了。
    谢沉走出了酒店,手下拉开车门,他坐进后座,神色安静,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敢猜他在想什么。
    曾经梦寐以求的权势,他终于拿到了,可是他却有点难过。是有点吗?谢沉的神情恍惚了下,想起母亲曾经一直说的情深不寿四字。梁桓如此,他又何尝不是,到头来一场算计把他自己也给算了进去,也是可笑。
    他想起那天梁桓决绝的话语,冷硬的神情,最后强迫地拉住他的手,就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把刀插进梁桓的胸口,多么残忍啊。他哭着喊着求着,那个人都没有放开他。
    这是你的罪孽,谢沉,你要赎罪。
    梦魇里充满了那道清冷虚弱的声音,余音回荡在空寂的病房里,滴答滴答的血液流失的声音,鼻间的血腥气,眼里模糊的水迹,和他被梁桓强迫着握着刀发抖的手,一切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每晚都折磨着他。
    对着天道发誓,你终生不得伤害裴易,永远护着裴易卫潇。
    这是你欠下的因果,谢沉,你要赎罪。
    十年后。
    蒙蒙细雨里,男子站在石碑前许久,身旁打着伞的管家听着那一声声压抑着的低咳,终于忍不住道:家主,回去吧。
    男子没有说话,苍白的脸色在寒风凛冽中更加白得失了血色,他蹲下身子,慢慢地伸出手指想要触碰石碑上的照片,颤抖着靠近,但最终却停留在毫厘前,看着照片上笑容温和的人,男子笑了笑,他低低的声音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我不碰你,梁桓,我不配。
    男子站起身来,没有去管后面也来扫墓的男人,他与那人擦肩而过,听到男人喊他谢沉,但男子没有丝毫反应。
    卫潇又如何?梁容晟又如何?他谢沉纵是欠了天下人,能让他承认的也不过一人。
    当年谢沉守着梁桓的死讯不报,但最后还是让梁容晟等人知道了,梁容晟沉了脸色要求谢沉归还遗体,谢沉应了。卫潇红着眼眶发了疯地想要杀他,谢沉没有在乎,林凛也是悲痛欲绝,在所有人的痛恨中,谢沉没有丝毫解释的欲望,为什么要解释呢?反正都是他害死的。
    卫潇本来是誓要对付谢沉的,他也找过梁容晟,但是梁容晟似乎是有过梁桓的嘱咐,并没有和谢沉作对,此事最终是平息,谢梁卫三家却从此形同陌路,再不曾和谐过。
    十年的时光,让谢沉的身体慢慢地衰败了下去,他却毫不在乎自己,一直用几乎自虐的方式消耗自己的生命。尽管每晚梦魇,谢沉却一直都按时睡觉,直到最近几年,梦魇渐渐地消失,谢沉却变得恐慌不安。
    他梦不到梁桓了,谢沉绝望地发现他快记不得那些细节了,他试着回想却毫无办法。最后谢沉放弃了,他再次梦见时却是他与梁桓的初见,那个张扬不羁却眼神清澈的少年。
    你好,我是梁桓。
    你好,我是谢沉。
    命运的相遇,那个少年最终被他一步步拖入泥沼,再不能翻身,而他却没有发现他自己也是身处牢狱。
    他又想起那次赛车,他本是刺激梁桓,却没想到他已经心存死志,最后他让开时便看见梁桓释然解脱的眼神,赛车疾驰而过,猛烈的风声在耳边呼啸,那一瞬间谢沉想,死了也好,这样他也没那么多纠结烦恼,但他却又恐慌,梁桓不能死,他的计划还没有成功。
    心底的不安,到底是计划的破坏还是单纯地害怕那人再也睁不开眼睛,谁知道呢?
    谢沉只知道一点,他不能放弃,不能后退,没有失败的机会,也没有后悔的权利。
    谢家三子,别人都这样称呼他,可是谁又知道他不过是个附带的三子,真正的谢家三子死于疾病,而他则是一时幸运被记在了家谱上,原本不过是一个低贱的甚至不受宠爱的私生子的身份。
    他的母亲是个受人唾弃的小三,从小他就靠着父亲的接济过活,母亲是真的喜欢父亲,但是父亲不过是玩玩,母亲郁郁寡欢不久就自杀了,而他被接回了谢家。可是谢家又哪是那么好进的?何况他的父亲还是那样懦弱的一个男人,谈不上继母,那个女人看不起他,虐待他,也使得谢家的下人都虐待他,有时候甚至差一点将他活活饿死,或者在大冬天将他关在屋外,等到他快冻死才把他放进来。
    这些他的父亲都知道,可是却碍于母亲家族的势力一句话不敢说,毕竟是私生子理亏。谢沉忍着,熬着,心里的恨意慢慢地变成了野心,他知道,不争就是死。
    那个女人不会放过他的,家谱里他仍旧是谢家的儿子,他的头顶是她生的两个哥哥,就算他表现地什么也不要,那个女人也不会放心,他的哥哥们也不会相信。既然如此又何必呢?他忍了这么多年,再忍下去也无妨,总有一天他会站到他们头顶,不屑一顾地看着这些人。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冰冷而不择手段的心,谁不可以利用呢?谁不是工具呢?小时候的虐待,在肮脏不堪的环境里寻找食物,这些过往的不堪却让他有了近乎病态的洁癖,别人一触碰到他他就感到恶心。
    终于他找到了机会在谢家家主面前一展身手,谢家家主自然不是他那个懦弱的父亲,谢家老太爷睿智,但最后还是轻信了他的话,落在局中。
    打破几家的棋子他也找到了,梁家二少。看着那人清澈的眉眼,谢沉言笑晏晏,心底里却是转过了无数个算计,如果成功了,不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箭三雕。
    他从未想过他会被自己下的棋给困住,可是一切的破例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了,他想要得到那个人,但是不可以,甚至他还要将那个人推向裴易。
    那次意外是谢沉没有想到的,却一夕之间使得他更加着迷,他看着那个人温和的眉眼,心底里的欲望日复一日得膨胀,他想,等到一切结束,就将那个人困在身边好了。
    可是等不到结束,他就等到了决绝的离别。
    他早该知道的,他做了这么多伤害他的事,又怎么可能得到他?在那具温热的身体染满血迹慢慢变得冰冷时,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眼泪悄无声息地汹涌而下,心底却是空洞的。
    他有生以来第二次哭,第一次哭是在亲眼看见母亲跳楼自杀的时候,他看着梁桓冰冷的躯体,嘴唇颤抖着回想起母亲最后的微笑,这一刻谢沉才真正的相信了梁桓说的话。
    这是你的罪孽,谢沉,你要赎罪。
    第一次,他失去了唯一爱他的人,第二次,他失去了唯一他爱的人。作孽无数是因,失亲丧爱是果,因果报应。
    第15章 魔教 御剑山庄的大少爷,来到魔教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