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理会他说什么，我快步走过去。
    叶念深是第一个看到我的，立刻像是见到救星一样，他要冲我挥手，却牵扯到伤口，疼得半边脸都扭曲变形。
    我疾步走过去。扶起我姥爷。
    干瘦的老人回头看我，口吻错愕，“小雪，你怎么来了？”
    这边的吵闹声影响到病人，有护士过来劝，看到我，不满说：“这是你家老人吧，快带走，有什么事情出去说。这里是医院，别影响到病人休息。”
    “抱歉，姥爷，你跟我走。”
    “我不走！”我姥爷一跺脚。瘦老头倔脾气上来了。
    “行，你不走，那我走了！”
    我姥爷看我真敢把他撂下不管，立刻急了，“你等等！”
    我回头跟叶念深说：“你快回去，别不打声招呼就出来乱晃！”
    叶念深笑容无力。一手扶着墙，被红着脸的小护士扶着，往他病房的方向走。
    我姥爷哒哒哒地跟着我，经过我舅跟舅妈面前的时候，他招手示意两个人跟上。
    来到医院后面的小花园，我抱着手臂，上下审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
    萧羿跟我姥爷打了声招呼，我姥爷笑眯眯地，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
    萧羿回答的很简短，且态度生疏，跟他保持着距离。
    “老爷，你赶快回家吧。”
    我姥爷听到我这话，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我不回家，强子这事不解决，我是不会回去的！”
    “李强肯定是要坐牢的，他都伤了人了！”
    我姥爷干瘦的身子犹如风中枯枝，颤得都要站不住了。“不行，我不能让我大孙子坐牢，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他坐牢的话，好好的前程都要毁了！”
    我心底鄙夷，就李强那样的，还谈什么前程。
    “姥爷，你求叶老师也没用，李强拿刀伤了人，就是刑事案件了，又不是普通的民事案件，叶念深说话不管用的。”
    就算叶念深说话管用。我也不会让叶念深帮着李强求情。
    最痛快的还是让他在里面蹲个几年。
    “那我也要想办法，钱总好使吧？小雪，萧羿，你们有钱，先借你舅家二十万，过几年我会让强子还你们的。”
    “过几年。强子这样的，赌博输掉十几万，来到省城这么长时间，一个工作都没找，天天混日子。就他这样，给他二十年也还不起！况且。我跟萧羿也没这么多钱！”
    萧羿也很有默契地说了一句，“姥爷，我俩正还着房贷呢。”
    实则，家里的三套房子都是全款买的。
    萧羿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他的工资跟灰色收入全部攒下来给我了。
    “萧羿，你是经理。你的工资高，再说，你认识的朋友之中也肯定有有钱的，你想想办法。”
    “姥爷，我们没这个义务吧！”我的火气越来越旺，好在理智尚存。
    我姥爷不高兴了，瞪我一眼，“什么义务责任的，都是一家人。强子是李家唯一的种了！”
    “他姓李我姓秋，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者说，姥爷，我好好给你算算。这么多年，我妈病着，我舅家一有什么事，我舅跟我舅妈要不到钱，就让你管我妈要。我妈心疼你，每次都是东拼西凑，弄得我家还欠了一屁股债！我舅有难处就是难处，我妈有就什么都不算了。这么多年，我妈不知道住了几次院，收到的病危通知书都摞成厚厚的一沓了。您问过一句吗？我妈看病需要钱的时候，你怎么从来不说让我舅拿点出来呢？那时候你怎么不说都是一家人了呢？”
    我越说越激动，眼泪开始在眼眶儿里打转。
    “我妈住院，我爸又把腿伤了，家里顶梁柱都塌了，为了让弟弟妹妹上学，我高中没上，上了个职中就匆匆出来赚钱。当时您明明知道，可您问过一句吗？那时候你怎么就没让我舅借我妈点钱。你怎么就没说都是一家人呢！”
    “哼，还一家人，李强要是惦着我是一家人，还会拿刀威胁我要钱吗？要不是叶念深，现在躺在医院里的人就是我，我生死未卜的时候。您还只想着用钱帮李强开罪，不管我的死活吗？”
    我两只手握成拳头，努力克制自己。
    我姥爷顿时被我堵得没话说了。
    身侧，萧羿目光复杂，满眼心疼的久久凝视着我。
    拳头松开，我身子倒向他那边。
    他将我温柔地揽在怀里。
    我吸了几次鼻子，没让眼泪落下来，“总之，我们这边一分钱没有，李强自己犯的错，让他自己承担后果！”
    我拉着萧羿，正要离开，匆匆一瞥，看到三楼的窗户旁站着一个人。
    住院部就在小花园前面，叶念深的病房在三楼。
    此刻，他正站在窗户旁，目光灼灼地将我望着。
    第222章 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我心无旁骛，被萧羿牵着，快步离开医院。
    上了车以后，萧羿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拍了下自己的肩膀。
    他笑着对我说：“来吧，老公给你依靠。”
    我又吸了下鼻子，眼泪终于还是憋回去了。
    流眼泪没有任何益处，能忍就忍。
    生活不会因为你掉了几滴眼泪就怜悯你。
    回家之后，我也没将这件事同我爸妈说，说了他们也只能着急，我妈要是心疼我姥爷的话，可能当晚就会把人接回来。
    我舅一家登堂入室，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回家后我就有些心神不宁，不时拿出手机来看看时间。
    正写作业的小雨觉得我烦，把我撵出卧室。
    我看时间差不多。给叶念深打去电话，“喂……”
    叶念深接了，手机那头，却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
    “喂？”
    我马上要挂断，叶念深虚弱的声音终于传过来，“咳，小雪。”
    “刚刚对不起，让你为难。还有，你给我发的信息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为了让我去看你，而耍的小伎俩吧？”
    叶念深笑声低哑，笑起来好像风过树林，颤颤的。“被你猜中了。”
    我翻了一记白眼，萧羿说的果然没错！
    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以后别这样，突然消失的不见人影，阿姨特别着急，你没注意到阿姨这几天，鬓边突然长出几根白头发吗？”
    我今天去看叶母，发现她苍老许多。原本的知性气质，因弯下的肩背。减损了几分。
    叶念深沉默数秒，哀哀地叹口气，时间持续的很长。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叹气，之前，无论何时他脸上都带着笑，很少会流露出负面的情绪。
    “怎么了？”
    “没事。当时，我从病房出去，正在小花园散步，想等着你来找我，你姥爷就忽然冲过来，我担心他被绊着，伸手去扶，没想到，老人身板儿那叫一个硬朗，直接撞到我胸口上，我的伤只恢复好几成，夏天伤口愈合的慢，当即就被撞得开了线……”
    “怪不得，你那时候看起来很痛苦。”
    “好在你很快赶到，不然的话。我可能就会疼死。小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总感觉，叶念深在掩饰自己的情绪。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儿休息吧。”
    有些想法从脑海之中匆匆掠过，我并没有深究的打算。
    虽然感觉叶念深有什么事，可他不打算跟我说，我也不会去刨根问底。
    “好，有时间跟萧羿一起来看我总可以吧？”
    “那我要问萧羿。”
    “好。”
    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再然后，我的手指快速地滑向红色的图标。
    虽然答应会跟萧羿一起去看叶念深。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跟萧羿开这个口。
    翻翻钱包儿里的便贴纸，并没有这一项。
    我想了想，还是等哪天萧羿自己跟我提的时候再说吧。
    我以为我姥爷被我说的脸上无光，就算不会就此走人，也会过一段时间再出现。
    没想到的是，我低估了他们。
    两天后，我正上着下午班儿，在外面指挥售货员布置活动摊位的时候，我舅带着我姥爷出现在我面前。
    “一会儿有风，小心别让牌子被刮倒。找块儿砖头顶着。”
    “下雪，你可让我好找，原来你在这家超市。”我姥爷从口袋里掏出破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
    “这些货放后面，不要挡住过道。”
    我狠瞪我舅一眼，没接我姥爷的话儿。
    我姥爷又绕到我面前，神情讨好，“小雪，家里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之前算姥爷做的不对。以后姥爷会改。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忙。没有二十万，十七八万总有吧？我们打听过，萧羿一个月工资六七万，半年下来就好几十万了，怎么会连十几万都拿不出来？”
    我嘴唇翘起来。窝火又鄙讽的笑容震得我舅垂下头，不敢看我。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上班儿的？”
    “东子之前知道你在这家连锁超市上班儿，了解到你被调走，我们几乎快把省城所有的连锁超市找遍了，可怜我一个七十五岁的老人家。腿都跑肿了。”
    一旁工作的售货员见老人是我亲戚，急忙让个塑料凳子给他坐。
    我姥爷挽起裤管给我看。
    姥爷原本干瘦的小腿，此时看起来确实肿起来不少。
    我不为所动，只冷冷看上一眼，“姥爷，我还在上班儿，你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