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逃妻 第141节

作品:《小逃妻

    林清佳想了想,沉声回答:“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
    ***
    桓玹凝视着面前的林清佳。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雪花,把青年清俊的脸给遮的有些迷离。
    那日,他在锦宜的墓碑前,从清晨直到黄昏。
    自中午时候突然起了风,风裹着雪花从天上飘落,不多时山川都已素白。
    八纪在旁边哭的声音都沙哑了,谭六等本也陪跪着请他回城,甚至睿王听到消息,也亲自赶来相劝。
    桓玹只说道:“你们都请回吧,我要陪着夫人……静静地呆一会儿。”
    耳畔那些嘈杂,不知何时,渐渐地消退。
    西天边竟突兀地闪出一抹夕阳残照,通红一抹,犹如血色。
    偏偏空中还有雪片飞舞。
    雪地上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
    “辅国大人。”
    不难听的一声唤,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桓玹并未动,整个人已经成了一个雪人。
    林清佳站在他的身旁,目光从桓玹身上转开,望着前方的墓碑。
    那冰冷的墓碑上,并没有写林氏的字样。
    不知为什么,林清佳觉着,锦宜是不喜欢自己被称作林氏夫人的。
    林清佳陪着桓玹站了半个时辰,最后一丝天光都将隐没了。
    “我有一样东西……是锦宜妹妹的遗物,要交给辅国。”
    桓玹的眼睫动了动。
    林清佳的手中握着一个不大的匣子,他慢慢俯身,端端正正将匣子放在桓玹的面前:“这是锦宜妹妹珍藏之物。”
    林清佳说了这句,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他并没有开口。
    后退两步,林清佳转身走开。
    桓玹探手,将面前那匣子打开。
    有一物猝不及防撞入眼眶。
    那是一枚曾被摔的支零破碎,如今却给拼凑在一起的……玉镯。
    泪从本已经干涸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伴随而出的,是心头最后一捧滚烫的鲜血。
    偌大的鹅毛雪片寂寞清冷地坠落,偏偏给那一抹血色夕照映的晶莹微红,显得伤悒而又温柔。
    第132章
    在除夕来到之前, 桓玹已领旨,率军三十万代天巡边。
    临行那天,锦宜并没有前去相送。
    这天下之大,却只有她跟桓玹两个人才明白, 这一场分别到底意味着什么。
    锦宜不敢去送,只是怕自己会无法自持。
    这是要去出征, 若是儿女情长的哭个不住, 怕是有损士气。
    她更加不想在这别离的时候,让桓玹看见自己痛哭流泪的样子。
    只是在大军出城往北而去的时候, 锦宜乘着马车,悄悄地出长安,在十里坡的长亭之上北望, 远远地似能看见那象征着主帅的大纛,在万军丛中显得格外打眼。
    大纛飘摇之下, 是桓玹于马上的端然身影,背后的红褐色大氅犹如一面旗帜在风中烈烈。
    他并没有回头。
    也许两个人心里都知道,他们不能在此刻见面。
    若是这会儿相见,所谓的“送别”, 也许就无法成行了。
    手帕都给泪浸透了,锦宜扶着柱子哭的浑身无力。
    直到看着队伍消失在目力所及,奶娘跟姜老夫人并几个嬷嬷们围着, 边劝边扶着她出了长亭。
    锦宜回到府中,恰桓老夫人也来探望,彼此相见, 老夫人见锦宜双目通红,心疼不已,上前拥入怀中,彼此又哭了一阵。
    还是锦宜强忍伤感,道:“只是暂时别离而已,他日三爷必会凯旋归来,是我的不是,倒是惹得老太太也掉了泪。”
    桓老夫人道:“你们才新婚燕尔,这会儿分开,若还不掉泪,那也不是亲热夫妻了。我的儿,我只是怜惜你太过懂事。”
    两人携手入内,说了半晌的话,老夫人百般抚慰,又叮嘱锦宜不可过于想念,只好生地养着身子就是。
    老夫人因又说道:“这府里本就人少,玉山这一去,又是大过年的,你孤零零地岂不凄惶,不如去我那里,让我守着你。”
    锦宜道:“老太太虽是好意,但三爷才离了府,我若再去了,这府里就真的空了,我只想着要好好地留在这府里,直等到三爷回来才好。”
    老夫人不住点头:“难为你有心。那好,只是你若是觉着孤单了,就常常过去走动,可记住了?”
    锦宜答应。
    很快便是除夕,爆竹声中,万家灯火。
    只因为先前辅国带兵巡边,且三十万大军里也有不少长安的青壮子民,这一年的春节便有些别样的肃然意味。
    ***
    除夕这夜,在桓老夫人相邀下,锦宜夜间便去了桓府。
    因桓玹巡边而去,府内人心各异,桓老夫人故意要大操大办,免得桓玹一离,就透出一股凄惶气息,因此看起来倒要比往年更热闹些,戏酒等一应不缺。
    桓氏族人老幼齐聚府上,陪着老夫人守岁。
    只是并不见长房的莫夫人跟桓素舸,锦宜只隐隐听说大夫人病了,素舸正在跟前伺候。
    长房的两位少奶奶倒是在席间起坐伺候。
    一直到了子时,外间鞭炮齐鸣,哄闹非凡。
    桓老夫人将锦宜抱入怀中,生怕惊吓了她。
    门外,几个小幺儿蹦蹦跳跳,看放烟花炮仗的热闹,八纪这个平日里最爱闹的,这一次反而异常的安静,只在门口站了一站,就回到锦宜身边儿来静静坐着,偶尔同阿果说几句话,竟像是寸步不离似的。
    锦宜不想在桓府留宿,吃过了团年饭,便乘轿往毅国公府而回,幸而两府之间相隔不远,不多时便已经到了。
    今夜姜老夫人也并没有回去姜主事家里,只也跟奶娘一块儿陪着锦宜,并蓉儿丫头一块儿,同车而回。
    车外,却是丁满跟八个侍卫骑马,并六个随从小厮,另外却还有一个人,竟是八纪。
    一行人回到国公府,小心伺候着锦宜下车往内,八纪同丁满说了几句话,便陪着锦宜奶娘一行人入内。
    锦宜毕竟觉着身上有些劳累,倒不是在桓府应酬的累,而是因为桓玹不在,就仿佛也把她的一半神魂也分着去了,虽然一心要回府来,但想到回到房里也不会见到他,那种疲累几乎把她拍倒在地上。
    直到进房,锦宜才反应过来八纪还跟着,因回头道:“你不在府里陪着老太太开心,怎么跟着来了?”
    八纪笑道:“老太太跟前儿又缺不了人,索性我跟着姑姑过来。姑姑别嫌我就是了。”
    锦宜见他笑嘻嘻的,心一软:“又胡说了,谁嫌你?就是怕这里冷清,你觉着无聊罢了。”
    八纪道:“只要跟着姑姑,哪里会无聊?对了姑姑,今儿阿果弟弟还说也要过来呢,我怕你嫌烦,你若不嫌,改天我叫他过来如何?”
    锦宜对奶娘道:“听听这话,说的我跟万人烦似的。”
    又回头吩咐嬷嬷:“叫厨下准备些宵夜,就要醍醐饼,南瓜酥,鸡肉馅的烫面饺子,还要两碗鱼汤。”
    八纪道:“怎么姑姑的口味跟我一样?”
    锦宜笑道:“这就是给你的,我也喝半碗汤。”
    八纪呆问:“姑姑怎么连我爱吃什么都知道?”
    “我连你爱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白蒙你叫一声姑姑?”
    八纪却也正是长身体的半大小子,先前在府里头并没有好生吃什么,如今到了这府里,不知为何心胸有些敞开之意。
    不多时厨下送了饭上来,八纪便呼啦啦地吃了,锦宜在旁陪着吃了半碗鱼汤,又吃了两块南瓜酥,倒也有些困了。
    当即叫嬷嬷们安置八纪的下处,自己盥漱过了,上床歇息。
    ***
    从初一到了十五,这期间八纪几乎都在府里头混,不仅如此,也把阿果召了来。
    期间锦宜也自回过郦府,八纪却也颠颠地跟着前往,这一去,又把子邈也叫到了府里。
    这几个聚在一起,这府里自然便有了声响,竟比往日还热闹。
    加上林嬷嬷跟奶娘也带了小平儿过国公府来住了几日,因此这大节下,锦宜倒也没怎么空闲去牵肠挂肚愁肠百结的。
    只是过了上巳后,翰墨开了学,八纪跟子邈不免都要回学堂里去。
    先前阿果在读家里的学塾,但因他性子从来都古怪,且又有了个当太子妃的姐姐,所以先生也不敢过分约束他,任由他要来则来,要去则去。
    奇怪的是,阿果虽然不似八纪子邈一样能说会道,但只要他静静地坐在旁边,就算什么都不说,锦宜都会觉着心中格外安稳些。
    不知不觉中过了正月,有消息报说大军已经将到秦关,而戎人也纠集了先有的十八部族,形成联盟之势,开始围困秦关。
    可以说,朝廷的援军来的正当其时。
    就在边关之战如火如荼之时,桓府之中,也发生了一件事。
    先前因桓素舸自剪了头发誓要出家,因碍于年关将近,所以老太太叫压着这件事不许人张扬。
    年下大夫人跟素舸没有露面,大夫人病了是真,但素舸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打剪了头发后,她便执意要出家,因为桓老夫人未曾答应,她便开始绝食。
    正莫夫人在锦宜那里碰了个钉子,见素舸如此,更是心焦气恼,又不敢再去老太太面前哭诉,只得百般地劝慰开解。
    不料素舸竟像是绝意求死一样,自此果然水米不进,不管是两位哥哥,嫂子,还是母亲劝说,都毫无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