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尚公主后 第99节
作品:《被迫尚公主后》 忍不住阴阳怪气,忍不住尖酸刻薄,忍不住苛责刁难。
可每当她露出为难神色,他又止不住心软。
不忍她为难,又止不住怨愤。他在冰火之间焦灼,却又无法告知她一言一语。
脸颊之上的手心也惹上炙热,热度从脸颊直直传到心底。
安国公主不再回避他的目光,坦荡又直白勾住他的脖颈,微微俯身在那双吐出蜜糖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朝中之事暂且搁下,我们去城郊别庄小住一段时日,可好?”
朝中事务每天都有,无穷无尽,还不如就此搁下。
眼前仿佛炸开无数烟花,欢喜自心底蓬勃而生。方镜辞抬手抱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好。”
第86章 番外一念之差
阿暖的死讯传回长安城, 顾鸿生在书房枯坐了一整夜。
第二日书房门打开,顾雪茵瞧见他头上徒生的华发,着实愣怔了一瞬。
顾鸿生一直是沉稳有礼、进退有度的, 甚少在人前失态。顾雪茵还是头一次瞧见他未换衣冠,满眼血丝的模样。
“雪茵, 这段时间以来,我从未问过你,你可是自愿入宫?”顾鸿生眼中血丝未消, 望着她的眼神却格外清明。
顾雪茵微微低垂了视线, 而后眉眼微抬,“父亲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够入宫么?”甚至不惜亲自揭露阿暖的身份, 将几乎已经愈合的创口重新揭开。
顾鸿生眼眸微动。他微微抬眼望着院中一角, 眸中神色晦暗难辨。“我此生甚少后悔什么, 唯独让你入宫一事, 我终生都难以原谅自己。”
“父亲……”
“你年幼之时曾问过我, 为何与你母亲不合?”顾鸿生收回视线, 目光落于她身上, 沉重而又无比悲凉。
上一代的恩怨本不该牵连到下一代,可血肉相连, 又如何能不牵连?
“只因我心之所系, 从来都非你母亲。”
顾雪茵沉默半晌,才缓缓问道:“可是阿暖的母亲?”自年幼时起, 母亲便深居后院竹林小楼, 安心礼佛, 不问世事。府中的好与坏, 她从来不管,从来不问。不是没有疑问的, 但是她素来聪颖,即便母亲从未说过,她也明白几分。
顾鸿生并不意外她会这么问。顾雪茵素来聪慧,是非人情,她比很多人都看得明白。
“阿暖,她很像青霜。”一样的坚毅,一样的隐忍,也一样的重情重义,知恩图报。
顾鸿生第一次见到青霜,便是在庆王府的兰园花宴之上。那年冬天一反常态,格外暖和,百花早早开了。庆王府的兰园更是开了一片繁华。庆王妃性喜热闹,便广发请柬,遍邀长安城中世家子弟、名门闺秀前来赴宴。
谁知天气突然反常,前一日还晴空万里,夜里便狂风大作。第二日清早便见地上白雪皑皑,处处银装素裹。
请柬早已送出,兰园花宴便也由赏花变成赏雪。总归不过是富贵闲人的闲情雅致,赏花也好,赏雪也罢,都不会影响众人雅致。
顾鸿生便是在兰园的一株杏树下见到了青霜。
彼时她穿着一件枣红色大氅,白色的绒毛边衬得小脸莹白似雪。素白纤细的指尖勾着一只被冰雪覆盖的花骨朵,露出一段凝霜雪的皓腕,脸上的笑容如三月春风,暖沁心脾。
脚下的枯枝骤然被踩断,响声惊得了树下佳人。
佳人回眸,脸上并无惊慌失态,她依旧笑得灿若春风,娇艳动人。
只是下一瞬,骤然被松开的花枝弹起,覆盖在花骨朵上的冰雪便抖落下来,直直落在了她头顶上。
她小小惊呼一声,抖落了冰雪,再次望向他的目光依旧毫无惊慌尴尬,只有满目璀璨。
长安城中从来不缺明媚鲜艳的女子,如春花娇灿,如夏花绚烂,如秋月娴雅,如冬雪凛然……他自问流连花丛,什么样的女子不曾见过,却唯独对此女子难以移开目光。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少女微微挪开目光。他心知自己举动过于冒犯,拱手正要致歉,便听见少女如山谷莺啼的声音响起——
“玉花飞半夜,青霜见之心喜。失礼之处,还望顾公子见谅。”
说罢,微微福身一礼。
他难得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你认得我?”
青霜抿唇一笑,笑容明媚灿烂。“顾公子与明允是同窗。”
后来他便知晓,青霜是寄住于季府的表小姐,也是季家公子明允的未婚妻。
他身为顾家公子,长安城中久负盛名的锦绣公子,身边向来不缺添香红袖,却唯独不曾料到,自己竟对同窗的未婚妻,一见倾心,而后久久难以忘却。
曾几何时,他以为,季明允的未婚妻青霜,是那种俗不可耐的女子,或貌若无盐,唯唯诺诺,或趋炎附势,仗势欺人。
季明允生性洒脱,喜爱风流,对父母安排下的婚事极为不满,对旁人都能一副谦谦君子、温和有礼的模样,唯独提起家中未婚妻,却总是刻意露出一副冰冷厌恶的模样。
他曾在风花雪月楼酒后放言——
“为官不做戎边将,娶妻不该是青霜。”
彼时惹得同窗一阵大笑,无视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纷纷哀叹他生不逢时、家有丑妻。
可兰园花宴,惊鸿一瞥,本该转瞬即忘,但少女从容望来的目光却好似天上月、雾中花,令顾鸿生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他从未想过,那个被季明允深深厌恶、不愿提起的青霜,竟是这般鲜艳明媚、知书达理。
寻常女子,倘若被未婚夫婿厌恶,少不得自怨自艾,可她身处凄风苦雨之中,却仿佛游走青山绿水之间,身边尽是鸟语花香、花团锦簇。
她极富有才情,曾在簪花诗词会上大放光彩,赢得当世大家严先生盛赞。
这般的女子,无论身处何处,都该是天上星、云端月,常人可望不可即。
他望着眉宇紧锁的季明允,心底嫉妒有如火烧。
可他毕竟出身世家,即便心底念念难忘,一身傲骨也不能做出有悖常理之事。
况且时间终究是良药,能治愈所有创伤。
只是他在等待时间治愈的过程中,却一而再再而三与那个可望不可即的女子相交。
银装素裹的兰园花宴,不只造就一个人的相思,有人望着他分花拂柳、踏雪而来,亦是魂牵梦萦。
收到季明允的请柬,并不在顾鸿生的意料之中。季家如今正值盛宠,风头一时无可企及。多少人想要攀附权贵,几乎将季家的门槛踏破。
只是顾鸿生本就出身世家,骨子里带着世家子弟的轻傲,并不屑此举。
故而他与季明允虽是同窗,却不过泛泛之交,私下甚少往来。
他本可置之不理,但终究心底欲念作恶,还是前往了。
请柬盖着季明允的私印,乃是私宴。宴席之上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和静县主。
和静县主乃是清平王之女,清平王妃与季夫人是同宗姐妹,两府素来交好。看到和静县主出现在席上,顾鸿生微微一怔,而后便明白了这场私宴的目的。
果不其然,宴席之上,季明允侃侃而谈,言辞之间对顾鸿生大肆称赞,又毫不掩饰夸耀和静县主,大有两人天造地设、无可比拟的架势。
顾鸿生端着酒杯静坐,目光却别过和静县主,落到了陪坐一侧的青霜身上。
青霜虽然是寄住季府之中,但因着季夫人的喜爱,平日里也帮着打理季家。她处事公允,尽心尽责,很是得府中上下欢心。此次季明允的私宴,便是由她安排,席间菜式更是根据每个人的喜好而特地准备。
而她作为陪客,席间并不多言,却也不是一味沉默,总是在季明允话尽之时,恰如其分抛出一个话头,不至于冷场。言辞之间对和静县主也是多有照顾,不至冷待对方。
她这般游刃有余、从容有度,很难让人想象得到,她不过是一个寄住季府的孤女。
顾鸿生原本稍稍平静的心,仿佛再次被投掷下一颗小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至此之后,盖着季明允私印的请帖便时常递到顾府。
不是没有想过拒绝,只是每每看到请帖上娟秀的字迹,便总也克制不住——第二次赴约之后,顾鸿生便明白了,请帖乃是青霜所写。
季明允向来不屑这等繁琐之事,他生性不羁,喜好自由,即便有心撮合顾鸿生与和静县主,也往往点到为止,并不强求。
而青霜亦是这般。
虽有不动声色撮合他与和静县主之嫌,却悄无声息,并不张扬,令人反感。
是以顾鸿生越发觉得,两人会有此举动,乃是长辈所托。
想通此处,心底蓦然迸发出无尽欢喜,好似撮合他与旁人之举只要不是青霜的本意,他便已心满意足,无限欢喜。
只是在一次出游时,青霜与季明允相继借口离去,徒留下他与和静县主之后,他便知晓,有章 问题不可忽视。
面对望着自己满心欢喜的少女,顾鸿生心底只余微微苦涩。他甚至止不住想象,离开的青霜又会如何与季明允相处?
握在栏杆上的手蓦地收紧,浑身的戾气让少女徒然生出一丝惧意。无意间瞥见少女惊惧的神情,顾鸿生这才微微松开手,面向和静县主而立。
“县主好意,鸿生有愧。”他的目光越过漫漫江水,投向不知名之处,眼底一片苍凉。“还望县主今后,莫再做这等无用之事。”
少女蓦地红了眼眶,“你知我心意,为何还是次次赴约?”
顾鸿生微抿着唇,不言语。
和静县主眼底渐渐泛起泪光,“因为你心系之人?”
她不是傻子,顾鸿生每次越过她的目光究竟投向了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可她宁愿自己并不知晓。
她到底出身尊贵,身负傲气,不堪受辱。擦干眼角水痕,她依旧是长安城中尊贵无比的和静县主。
自此之后,季府再没有送过请帖。
顾鸿生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泛起无尽愁绪——不去季府,他便再也见不得青霜。不知她是否安好?不知她与季明允如何了?
可朝堂局势变幻,他入了仕途,许多事也由不得自己。他被下放沧州做官,一去便是两年。再回来时,偌大的长安城风景依旧,却也难免物是人非。
季明允为反抗与青霜之间的婚事,公然将一个风尘之地的女子养在别院,并与之生下一子。
然而季家父母不齿他的所作所为,连同那孩子在内,一概不准其进入家门。而青霜不忍季家父子不合,跪在门前,恳请季父准许那女子与孩子进门。
初闻此消息,顾鸿生又惊又怒。惊得是季明允那破釜沉舟之举,怒得是青霜的不自怜、不自爱。
终究愤恨难平,他不顾风雨大作,朝着季府冲去。
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寒意如影随形,他心头的怒火却更盛,浑然不去想他以何身份、用何目的冲去季家。
天边惊雷乍响,他在季府门前看到了冒雨跪地的青霜。
乍一瞧见他,青霜也是微微一怔。
许久不见,往日里那个鲜艳明媚的姑娘眼中添了几许愁思,可她依旧从容有礼,不卑不亢。
风雨之中,他放在心上的姑娘微微欠身,“顾公子……”话才出口,便被浑身湿透的顾鸿生一把抓住手腕,自地上拉起。
触手一片冰凉,他心上的姑娘这般狼狈,为了却是一个并不值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