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兹利特当然看到了神权的危险。
    可当年他才十五岁，还不到知晓血脉秘密的年龄，也许通过这些年大学者在外搜集信息获知了一些格林绯瑟的秘密，可这秘密仅限于瑟琳娜知道的程度：融合和进化。
    万神殿的神明的确有着可怕的力量，但再强大的神明也不过是固守一方土地的存在，一发歼星炮送整个星球上天，区区神明算个屁？
    还是那句话，赫兹利特看得太高太远，这才阴沟里翻船，不得不开第二把。
    至于为什么能转生……这当然是拜系统所赐。
    “本系统是超维星际产物，自然拥有跳跃时间的能力，不过跳跃时间需要的能量过于庞大，幸好宿主上一把的确积累了大量的熵，在达到最低限度的跳跃后，你就提前要求我跳跃时间，在你抵达这方大陆的瞬间做了标记。”
    系统解释说：“如果你半中腰失败，系统可以通过标记，将那个刚抵达此大陆的、纯粹的你投入到复活泉水里。”
    “但考虑你上一把留下了大批资源和力量，你复生的唯一选择就是你姐姐爱莲公主。”
    爱莲公主拥有黑铃兰和格林绯瑟血脉，和尤斐上一把的血脉相同，而霜花大公的血脉本质上也是格林绯瑟的分支，是最合适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当赫兹利特死亡时，霜花大公恰好带着公爵夫人来神圣帝国参加神圣月庆典。
    而当时公爵夫人已经有孕，才一个月，还是个胚胎，所有人都不知道。
    距离近、血脉合适、连胚胎都有了，那不选爱莲公主选谁？
    于是十个月后，尤斐·冰霜降生了。
    “……但为什么你失去了那么多资料？也没有现在这样的高级智能？”尤斐提出了质疑，“为什么我会失去尤斐的记忆？醒来就已经成年，还被迪伦捅了一刀？”
    系统：“目前没有接收到相关情报和信息，期待玩家继续解锁。”
    尤斐撇了撇嘴，刚想说什么，突然眼神一凝，无尽的旋风和厚重的云层间，一艘燃烧着冰蓝色火焰的船只踏着肉眼看不见的能量洋流，从下方冲了上来。
    贝米公主站在船头，少女火红的长发随风飘动，像是跳跃的火焰。
    女孩的眼睛格外明亮，在看到尤斐时，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欣喜而高兴。
    “殿下！你没事吧？”
    尤斐怔了怔，本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缓缓放松，变成了一个笑容。
    他突然想，也许正是因为上一把那么劳心劳力却莫名翻车，所以这一把才忘却前尘，尽量让自己开心地玩吧？
    “还好。”
    尤斐轻飘飘地来到火焰号前，他伸手，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就踩到了甲板上。
    显然火焰号并未将他标记为敌人，或者说甲板上的符文还是他勾画的，他本身就是这艘船的船员之一。
    尤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语气轻快地说：“兰司汀呢？”
    “老师去处理那些祭司团了。”贝米公主上前，大方地给了尤斐一个热情的拥抱，女孩笑嘻嘻地说：“你去处理那个发光的神明降临圣者，我开船去撞祭司团的乌龟壳子，结果不知道是谁搞的，居然设置了空间重叠符文，将方圆千里的大山全都给围了，空间和空间碰撞，导致祭司团的魔法阵出现问题，砰一声爆了。”
    贝米公主是个海战老手，一看对方露出破绽，那当然抓住弱点穷追猛打，兰司汀和两个明显高阶祭司在山崩地裂的环境中玩偷袭，贝米公主就处理那些剩下的祭司。
    “我看神光消失了，就赶紧开船上来。”贝米公主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战果如何？”
    她敢这么直接问，一个是尤斐看起来面上没受伤，估计没吃什么亏，另一个也是真的好奇。
    听到贝米公主这么问，其他船员也都看了过来。
    尤斐想了想说：“我不知道，那个凭依者的身体强度不够，最后炸开了。”
    尤斐没有出全力，只是实验了一下舔包得到的宝贝效果。
    而对方也只是单纯用神力对抗，连术法都没用，更别提神殿阵地加持、调动信仰之力构筑神国攻击了。
    “他不算神明，很多应付神明的手段对他无效。”尤斐沉吟了几秒道：“想必他也是觉得我没什么手段抵抗他的特殊力量，才直接打过来了。”
    贝米公主有些迷茫，光头大副小声道：“为什么说那位不算神明？”
    “因为那是以人的力量汇聚而成的、用于守护人的存在，本质上和掌握权柄的神明有很大差异，算是卡了bug吧。”
    尤斐简略地提了一句就不再说了，“下面的符文是怎么回事？是突然出现的，还是此前就有？”
    贝米公主摇头，有些忧虑：“虽然这片区域人烟稀少，但方圆万里还是有人居住的，不知道是谁设置的符文，既然范围如此大，想必已经布置了很久，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事。”
    光头大副不以为然：“也可能是神圣帝国干的。”
    尤斐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这不是很明显吗？要不是这片山脉阻断了来自海上的潮湿气流，会出现戈壁荒漠吗？只要将这片山脉转移走，数年内前方戈壁会变成绿地，成为新的丘陵平原，最少两条河流会因此改道，从这里进入大海。”
    光头大副常年行走大陆，很了解各处地理情况，“也许万神殿在这里伏击您，也打着将黑锅扣您头上的主意哦，说什么是你破坏了这里的大山，杀了居住这里的山民，一切罪名都是您，而变成千里沃田的平原成了帝国皇帝全新的粮仓，丰富了税收和国库。”
    尤斐张大嘴巴，半晌才合上，他深沉脸：“你说的对，这是很有可能……不，一定会发生的事！”
    按照系统记载的皇帝处理政事的手腕与能力，光头大副说的话就是即将出现的事实！
    “……算了，速度才是一切。”
    尤斐深吸一口气，他的脑海里闪过刚才看到的种种资料。
    歼星炮组装完成，什么万神？一炮的事！
    什么黑锅？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正好你开船过来了，叫上兰司汀，我们去一趟卡兰。”
    按照大学者的说法，有一位扛住哈德利的、隶属于赫兹利特的心腹躲在那边，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有中继站的信息！
    尤斐想，他得在开战前将第七个中继站拿到手才行！
    第286章
    “真漂亮啊……”
    尼托远远地看着前方山峦倒塌并消失的景象, 听着无数人的哀嚎声，仿佛是无上动听悦耳的伦音。
    “是不是和那一年的火焰一样美丽？”
    他问身边的胡子男。
    胡子男没有理会尼托，而是吹响了手里的乐器。
    轻柔婉转的音调悠扬响起，伴随着如天崩地裂一样的砂石倒塌、风卷残云等末世景象, 有种奇异的滑稽感。
    杰逊一言不发, 黑色豹子灵巧地站在他身侧，瞳孔竖成了一条线, 警惕极了。
    它在杰逊意识内说话。
    “吼！有很多依靠大山生存的生灵死掉了。”
    “哎？这样吗？我以为会和大山一起转移到别处。”
    黑色豹子无语地看自己主人：“这个胖子的目的是报复那些山民和牧民, 若是让他们也跟着大山一起转移，还叫报复？”
    杰逊淡淡道：“所以必然会有很大一部分人活下来, 毕竟死了也不算报复啊。”
    黑色豹子不爽地用尾巴拍打地面：“人类是生灵，我们就不是生灵了吗？”
    杰逊笑了笑, 这笑容没有一丝感情, 只是单纯的笑而已。
    “没关系的，生死有命, 我们都会回归圣木，最终和世界一起踏上轮回之路。”
    “不仅是我们。”
    杰逊收回远眺的目光，瞟了一眼身前的尼托，尼托那胖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肥肥的肉在狰狞抽动着, 整个人都有些癫狂。
    “他也同样如此。”
    就在此时，天边闪过一道长长的白色气流，尼托、胡子男和杰逊同时抬头看去, 只见那道白色气流直直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尼托脸上的激动消失了，重新定格在了阴沉上。
    “走吧, 我们去找查理斯伯爵拿尾款。”他喃喃地说：“从此以后万里戈壁将变成绿洲，希望神圣帝国喜欢我这份大礼。”
    想要其灭亡, 先使其疯狂。
    尼托想，他都记得呢，老师教导的东西全都被他牢牢记在心里。
    如今云中山麓被他转移到卡兰帝国，这片土地的价值翻了百倍不止，如此一块甜美的蛋糕突然出现，神圣帝国的贵族们会坐得住吗？
    如今对神圣帝国的贵族来说，唯一获得军功和爵位的渠道就是去西边和霜花打仗。
    如果说之前去的都是菜鸡旅游团，那么从今天开始，捞军功的将是帝国最强悍的几大家族，霜花公国的压力会变得很大。
    但这不正合了斯兰那位女王的心意吗？
    只要霜花有求于斯兰，斯兰的触角才能不断扩张，哪怕斯兰从帝国变成了联邦，掌权的联邦城主们背后有各方势力，可扩大斯兰的版图、为斯兰攫取更多可以分割的利益，也是所有人的共识。
    人类不值得拯救。
    纵然光明近在咫尺，也会为了各自的私欲撕裂光明，让世界重新陷入黑暗。
    “尼托，你说那位殿下能战胜人间神明吗？”
    胡子男收起最后一个弦音，他仰着头，看着天上那道白线，好奇地问。
    “也许能，也许不能，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尼托如此说：“哪怕世界毁灭了，人类全都死亡了，也会有肉眼看不见的蠕虫活着。”
    “我们就是蠕虫，我们在灰烬和黑暗中苟延残喘，无论世界变成什么样，总会有需要我们清理残渣的地方，不是吗？”
    “……你说的对。”
    胡子男拉开空间传送门，笑着说：“我们走，尼托。”
    杰逊跟上了尼托，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景象，那数千米连绵不绝的山脉早已消失不见，原本在山中飘荡着的七彩绶带也不见了，只剩下了一望无际的广阔洼地。
    有来自大海的风吹拂过来，空气中的水汽变多了一些。
    它们会变成雨水，落在地上，点亮这片戈壁和荒漠，让绿色蔓延到天边。
    生命会在此繁衍、壮大、强盛。
    有死到生，再由生踏入死，生命轮回，亘古不变。
    杰逊脸上仍然是那种没有任何情感的微笑，他收回视线，摸了摸黑豹子的脑袋，消失在了传送门里。
    ……
    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吗？
    在另一个地方，一个穿着铁锈色的软甲青年也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