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材矮小，背部极度佝偻的小脚老太从纸人后探出身子，这时大家才看清，这驼背老太扛着一根细扁担，扁担两端各摆放着一具纸人，纸人做的相当粗糙，其实只有一颗纸头还像样子，是用草捆的身子，然后外面再糊了一层纸。
    不过纸人身上的颜色鲜艳的刺眼，绿色的瓜皮帽，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裤。
    江城瞧见衣裤的瞬间眼神就不对劲了，那衣裤鲜红的刺眼，用的颜料分明是血，而且那血还未干。
    就在老者几人要蹦不住，打算先发制人的时候，无伸手轻轻搭在江城的肩膀上，“不是人血，是兽血。”
    闻言姚老汉诧异的盯着这个一直没说过话的男人，眨眨眼道：“当然是兽血，俺今早新猎的狍子，就挂在后院的柴房。”
    “当家的，别怠慢了人家，锅里俺炖了大肉，记得拿出来招待。”
    驼背老太说完就走了，同时也带走了那两个纸人，可透过门，大家看到老太先是在院门上插了两根火把，随后又将两具纸人一左一右的摆放在院门后，脸朝里靠在墙上，正对着江城几人所在的屋子。
    望着两具纸人脸上不阴不阳的古怪表情，胖子觉得后背直发毛。
    “这两具纸人放门后是什么意思？”江城开门见山。
    “你还别小瞧，俺可告诉你，这对童男女有大用处，俺和俺婆姨能活到现在，多亏了它们！”
    第1713章 密宗
    在听到纸人的作用后，众人不由得诧异，“大黑天来的时候纸人身上的颜色也会变淡？”
    “是的嘞！”姚老汉抬起手，身体朝后指向童男纸人头，“俺还在童男眉尖点了一点俺的血。”
    “开眉血？”迷彩服队伍中一个年轻人皱了下眉。
    姚老汉诧异的上下打量了年轻人一眼，对方一脸的书卷气，像是位教书先生，“后生仔，你岁数不大见识还不少，没错，就是开眉血，这是俺祖上传下来的老法子，说是能给童男女赋灵。”
    在姚老汉的解释中，这开了眉血的纸人也就有了活人的一些灵气，大黑天来的时候会带走纸人身上的颜色，相当于是给活人找了个替身。
    “那这大黑天来有没有规律，时间什么的？”这点很重要，之前姚老汉的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江城想要确定这一点。
    “规律……”姚老汉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哪里有什么规律，真要有俺们寨子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不过大黑天不常来，可能是寨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大黑天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近来已经有旬月光景没出现了。”
    胖子张了张嘴，可想了想后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他想告诫老头别把话说太死，今晚他或许就能见到大黑天了，毕竟他们这些人来了。
    “不过时辰倒是有个约莫，除了第二次来带走那人外，大黑天都是子时后才出现。”姚老汉信誓旦旦说道。
    说起时辰，姚老汉猛地拍了下额头，接着就要站起身子，“哎呦，俺这记性，不行了，俺要走了，这天眼瞅着就黑了。”
    “走？”老者紧跟着站起身，“姚老哥这是要去哪？”
    “这人太多了，目标太明显，俺带着俺婆姨回老房子住，俺们回去还要再造一对童男女。”
    说完姚老汉离开房间站在院子里，用手朝着房后指去，“就是那里，那就是俺家老房子，俺先回去了，对了，山里的夜不比外面，野兽毒虫多，你们就老实在屋子里待着，不要出来走动，吃食锅里有，来者是客，千万不要客气。”
    说完姚老汉也不管大家挽留，着急忙慌的就朝着老房子赶去。
    换做是平时江城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这对老夫妇，不过如今有无在，他既然说老夫妇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更何况还有老者等四位强力援军。
    不过该有的谨慎还是要有的，江城几人沿着整个院子逛了一圈，果然在房后的柴房里面发现了4只死狍子，狍子被割头放血，就那么用绳子捆了，吊在房梁下。
    其中一具狍子只剩下上半身，内脏什么的都被掏空，为了防腐，身上还抹了一层厚厚的盐巴。
    随后又寻着肉香来到了厨房，这里驾着一口黝黑的锅，下面的柴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烧着，阵阵肉香从锅沿缝隙中冒出。
    掀开锅盖，里面炖着四颗狍子头，如今炖的恰到火候，肉香扑鼻，骨肉分离，那不断咕嘟的浓汤不断挑战着在场众人的味蕾。
    “真……真香啊，那老婆子用什么调料炖的这么香。”胖子忍不住吞了口吐沫，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见到这一幕老者又将锅盖扣了回去，警惕道：“江小友，各位兄弟，这里明显又是一处任务世界，人生地不熟我建议小心行事，我们这次带来了足够的干粮，水也还剩下一些，只要大家省着些用，坚持到破局离开应该不成问题。”
    不久后检查一对纸人的唐启生也回来了，那位之前说过话的书生气年轻人就跟在他们身后，“纸人没什么问题，就和姚老汉说的一样。”唐启生向江城解释。
    回去一开始的房间，这间房也是最大的一间，进门是一间厅堂，左右各有一间卧房，布置的虽然简单，但好在比较干净。
    此刻昏迷不醒的李白尧舜禹就被安排在右侧的卧房，祝捷一直在照顾他们。
    一位迷彩服男人脱下外套熟练的系在腰间，露出了里面缠在左手臂上的淡蓝色丝带。
    “这是什么？”江城好奇问。
    “江小友，这是上面为这次行动特别准备的，”老者说着也脱下外套，手臂上同样有一根淡蓝色丝带，“这丝带是特制的，材质很特别，而且丝带上有不同的编号，每个人的都不同，用来区分敌我。”
    江城凑近后去看老者的丝带，果然在丝带边缘瞧见了一排编号，老者的编号是009，看起来排名很靠前，而且丝带的手感也确实很特别，至少江城从未接触过这种东西。
    “林婉儿的编号是001？”江城放下丝带询问。
    没想到老者缓缓摇了摇头，“她的编号是003，林专员力挽狂澜居功甚伟不假，可她只不过是这次行动名义上的总指挥者，上面下来了更重量级的人物统筹全盘行动，毕竟想要整合各大家族，暗军，民间散人，尤其是统帅军方的秘密部队，仅凭林专员的资历和背景还远远不够。”
    老者的话说的恳切，江城也大概了解了这只队伍的复杂程度，不过如今摆在他们眼前的麻烦还是所谓的大黑天，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们几乎一无所知。
    见气氛逐渐压抑起来，唐启生犹豫后最终还是开口了，“大黑天这个名字我听说过，不过……不过和这次任务中的好像不大一样。”
    “我所了解的大黑天是佛教密宗中的护法神，有辟邪驱煞，消灾解难的无上法力，尤其是降妖除魔，大黑天从不司渡化，更不询问因果，一出手百里赤土，万鬼嚎哭，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各路妖魔鬼怪都怕他。”
    听闻唐启生的话胖子不由得意外，这大黑天好狠的手段，这可和他印象中劝人向善的佛门大相径庭。
    顿了顿后，唐启生小心的瞥了眼窗外，声音也随之压低，“传闻大黑天屠戮妖魔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有意将活人驱赶到有恶鬼出没的地方，只等恶鬼食人，那大黑天就悍然出手将方圆百里的恶鬼邪祟一并诛杀！”
    第1714章 循环
    胖子听到后整个人都惊了，“这算什么？钓鱼执法？”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用的还是无辜之人的性命做诱饵。
    “你说的没错，大黑天为了屠戮妖魔确实是不择手段，普通百姓的性命在它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唐启生微微皱紧眉头，表情愈发神秘，“不过据说这都是有原因的，传闻……传闻大黑天原本压根不是什么佛门护法，它是藏传佛教从印度教中抢来的邪神。”
    “邪神？”这两个字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对，我曾经去过偏远藏地的喇叭庙，庙里那个头戴骷髅头箍，手持降魔杵，脚下踩着人，嘴里嚼着人面鬼的就是它。”
    “大黑天原是印度教中的一尊大魔神，渴血啖肉无恶不作，甚至还会邪术腐化神佛，将它们变成与自己一样的魔神，法力更是通玄，曾以一己之力击败前来合力讨伐它的7尊神佛，更在虐杀它们后生啖其血肉，以诸佛之骸骨为自己铺设修罗法坛，斩颅骨以为冠，断手脚以为蒲扇，剥皮以为罗盖，声势煞是骇人。”
    “后来造像随着游脚僧人传到藏地，密宗的大师傅见了第一眼就被大黑天的凶恶神威震惊了，笃定大黑天是释迦摩尼降魔时呈现出的忿怒相，能震慑万般恶鬼。”
    “你说点具体的，这大黑天怕什么，怎么对付？”胖子对这些民俗科普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况且听来听去都是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说辞，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唐启生脸色有些尴尬，“富贵兄弟，你想想看，经文……经文上怎么可能写这些东西。”
    类似的东西江城也看过一些，他自然清楚经文上都是在说这些神佛有多大多大威能，用的也都是一些无法量化异常夸张的词汇，总之一句话，这东西很厉害，天下独一份，况且都成了神佛了，又怎么可能有弱点。
    商议来商议去，大家决定还是先下手为强，由无带领老者一行人，直插大黑山的老巢，也就是所谓的下面镇压有妖魔的那座荒山。
    原本大家应该一起行动，可山路崎岖，大家身上又有伤，未必能跟上大部队的行动，而且还要留下人照顾昏迷的李白和尧舜禹。
    按照时间推算，大黑天即便出现也要等到子时，也就是凌晨前后，所以他们有充分的准备时间。
    稍后大家简单吃了些食物补充体力，至于那阵阵浓郁的肉香，大家都选择无视。
    趁此时机江城也将自己这边人的遭遇对老者几人讲了出来，他内心中始终有一个疑惑，为什么他们从医院世界离开后会直接出现在李白尧舜禹曾经的那个世界。
    那所谓的三个世界好像是相互衔接相互嵌套的一个整体，而如今的他们正被困在这个无限循环中疲于奔命，面对老者所说的这次任务破局后就能离开，江城并不是很相信。
    他不是不信任老者这个人，而是就事论事，他认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老会长世界的复杂度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他肯定不会说任何败士气的话，他内心中也有一份朦胧的希望，或许无和老者等人真的找到了大黑天，干掉大黑天后他们就能脱困，见到林婉儿率领的援军。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为首的老者大惊失色，看向悄悄对他耳语的年轻人。
    直到年轻人对着他慎重的点了点头，老者也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可江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老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好半晌后，老者眼神复杂的看向江城，嗓音变得异常慎重，“江小友，周博士说他曾在一块石板上见过你们所经历的那三个世界。”
    此话一出就连无的眼神也跟着变了，现场的气氛瞬间焦灼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那个年轻人的脸上。
    他岁数不大，约摸着也就30出头，与其余几人相比身材单薄，满脸的书卷气，看起来是这群人中主司文职的存在。
    这也是江城第一次知道男人的称呼，周博士。
    扶了扶眼镜，周博士眼神平静的望向江城，“江先生，我曾经跟随几位前辈清剿守夜人总部，在总部大楼深处的地下有一间被称作是忏悔室的地方，那里据说是守夜人最机密的地方之一，埋藏着数不清的秘密。”
    “我听说过那里，是守夜人元老秉烛人的居所，据说和老会长操控的那辆鬼车也有关系。”这部分消息林婉儿曾经对他讲过一些，能听得出来，对于那位秉烛人林婉儿也颇为忌惮。
    周博士点点头，“没错，我们在那里找到了一部分未来得及销毁的绝密资料，其中包括几块石板。”
    “石板被破坏的很严重，上面雕刻着的是一种无人认识的花纹，我们怀疑是某种失传的古语，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几块石板的年代与历史都无法考证，甚至石板本身也是我们从未了解过的材质。”
    “你是说这东西不是来自我们的世界？”江城貌似有点头绪了。
    “正是如此，我们无法破译上面的古语，好在秉烛人所在家族的族人愿意将功折罪，协助我们破译了上面的一部分内容。”
    周博士没有片刻迟疑，坐直身体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上面描绘了一个很古怪的故事，那个东西的名字我们无法破译，据破译人说这东西是不可说的存在，总之，这个东西很诡异，它无形无质，还拥有三具强大的化身，一具化身主司信仰与崇拜，一具化身主司疾病与痛苦，还有一具化身主司繁衍与生殖。”
    “这位不可说的存在驾驭着一架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马车，马车上承载着无数被它所镇压收服的邪祟，被它侥幸瞧上一眼的人都会在身上留下印记，这印记是打开另一个世界大门的凭证。”
    “任何在经历三个世界轮回磨难后还是不能领会它的神迹尊崇它的人，最后都会肉身泯灭，灵魂伴随着忏悔与绝望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第1715章 李白
    听到石板上的记载胖子浑身发凉，上面提到的三个世界明显是他们刚刚经历过的，持戒寺，黑水村，还有那间血肉医院。
    而这三个堪称地狱般的世界居然只是老会长的化身，这让艰难从三个世界逃离的他们忍不住心生绝望。
    当然，最令人绝望的还是最后一句话，任何在经历了三世轮回的人若是依旧无法领会神迹而心生尊崇，最后都会落得肉身泯灭，灵魂伴随着忏悔与绝望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这种场面和姚老汉形容的如出一辙！
    寨子里失踪的那些人全都是一点点丢失颜色，最后化为一滩水，而他们的灵魂也登天了，融入了无边的大黑天中。
    “你们……你们说会不会是这样？”祝捷面色苍白的开口，“那些失去的色彩都是被大黑天夺走了，正是因为它夺走了太多的色彩，五颜六色的色彩混在了一起，才形成了大黑天！”
    祝捷颤抖着声线说出的话让整个场面变得更加压抑，如今看来这不可说的存在就是大黑天，而大黑天就如同是老会长的化身。
    “不对啊，不可能的！”老者斩钉截铁的声音打破了僵局，“这大黑天绝不可能是老会长！”
    “老会长已经被林专员带人牵制住了，这是我亲眼所见！而且要不是老会长被牵制住，我们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撕开结界，找到你们！”
    老者表情严肃，身上充斥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此时周博士也站出来，神色笃定的点头，“没错，我可以确定，与林专员等人正在激战的就是老会长，守夜人绝对没能力再搞出一个如此强大的存在！”
    江城也相信缠住林婉儿等大部队的就是老会长，这个问题很简单，如果守夜人中真的有比肩老会长的强大存在，那这仗就不用打了，两个老会长足以团灭他们所有人。
    “那既然老会长不在这里，那这大黑天又是个什么东西？”胖子反问：“老会长的另一具化身？这么说它一共有4具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