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作品:《照破青山影》 管家点了点头,带着画越去了。暮塔看着管家竟然瞬间变得气定神闲了的背影,顿时有些茫然了,怎么突然间就不再颤颤巍巍了呢?后来才知道管家一开始以为他这么小就要买侍妾了,正在惊叹于匈奴人的早熟。
阮流今回到别院的时候发现阮时锦竟然又在他家的院子里等着他。
白衣的青年俊美无双,在月色下显得飘摇欲仙,如果再来点落花,再吹一只玉笛,便可以看做是天上仙人了。
阮流今道:“劳堂兄久候了。”
阮时锦笑笑:“也没有多久,晚风清凉,我在这里等得很是清爽。”
“这个……堂兄今日来是为了……”阮流今想了想,上次他是为了和自己说何彦的事情,上上次是说秦州府……每次来应该都是有目的的,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
阮时锦道:“先进去吧。”
“……是。”
室内。熏香的气息若有若无,青锁帘被随心卷起,丫鬟端着桃花酿进来,放下以后,阮流今挥挥手让她出去。阮流今道:“堂兄今日竟然要喝酒?”
阮时锦笑得云淡风轻:“突然间有这个想法,桃花酿啊,正好是这时候喝。”
阮流今没话了。
阮时锦轻轻的抿一口酒,回味了一下,对这桃花酿很是赞赏的样子。
——难道今天来,就是为了喝酒?阮流今挑着眉毛看着无比淡定的阮时锦。
“……咳咳。”阮时锦咳了两声,像是知道阮流今在想什么一样地说,“我今日来你这里,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喝酒的。”抬眼认真地看着小阮,“前几日我和你说何彦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阮流今道:“这是当然。”这么特别的事情怎么可能才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忘记!
阮时锦道:“我听说凌司徒这几日似乎是在为凌辄物色合适的妻室,你和凌辄要如何?”
什么!阮流今猛然瞪住面前的人,声音颤了颤,深呼吸一下,才道:“什么……要如何?”
阮时锦皱眉:“你也不用再掩饰了,你和凌辄那臭小子我还不知道,真是便宜他了。”
阮流今惊疑不定地问:“你……知道?”
阮时锦挑眉:“知道。所以我才来问你啊……”
“你……不反对么?”
“不会觉得我们很龌龊?很恶心?”
“不觉得我很丢阮家的颜面么?”
“不觉得凌辄很对不起他的父母?”
一连串的问句,其实说的,是阮流今自己心里面想的东西吧。
阮时锦严肃道:“我若是反对,我和你说何彦的事情做什么?我现在来找你又是在干什么?”阮时锦咄咄逼人,“你觉得自己很恶心很龌龊,对不起父亲母亲,丢家族颜面?你当初就没有想过这些?那么你们当时又为什么决定要像现在这样?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你们就不能想出一点办法来解决吗?你难道真要看着他娶妻生子?然后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尴尬,想怎么样又有着各种伦理道德的桎梏而什么都不能做或者是不顾伦理道德再重新在一起?那样的时候才是真的对不起很多人了吧?”
“这……”阮时锦一下子说得太多了,阮流今简直有些反应不过来。
阮时锦失望地摇头,“你这笨蛋。”
阮流今凄然道:“七哥你……连和女子在一起都因为门户的原因没有被同意,如今我这样……怎么可能……”
阮时锦佯怒道:“你就会揭我伤疤!”
这句话回得简直有些无厘头,阮流今忍不住笑。
阮时锦道:“还笑!无论如何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
阮流今喝一口桃花酿,笑得坦然:“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我也就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了。反正我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的……暂时……哈……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或许过几日我便不再喜欢凌辄了呢?”阮流今道。
阮时锦冷笑:“我真是白操心了。”
“呐。”阮流今突然正色道,“我是很感激堂兄的。”
春天渐渐也快要过去了。樱远舍的那株从东方岛国运过来的花树也繁盛地开满了粉色的花朵,满树的花,都看不见叶子了,起风的时候像是下了一场红雪。凌辄感到樱远舍的时候正好看见阮流今负手站在树下,仰头看向飘落的花。那一刻,美得像是梦中的情景。
凌辄站在十步以外的地方看他,舍不得打搅这样美好的画面,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想要屏住。
直到画中人慢慢地转过身来,惊愕地看着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的凌辄。
……似乎眼圈有点红呢。
凌辄快步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捏在手心里,怜惜地问:“怎么了?”语气都轻得小心翼翼。
阮流今的眼睛越发的红了,抽了抽手,奈何凌辄抓得紧,抽不出来。阮流今有些急了,伸出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别扭着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
阮流今用力地甩开他的手:“你成亲去!!”又后退了一两步,“我恨死你!”
凌辄无奈道:“你这样,我怎么可能去成亲。”慢慢地诱哄的语气,只希望阮流今不要这么激动。
“成亲又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哪一个能左右?所以你还是赶紧成亲去吧!去向美娇|娘的怀抱!”
第三十二章
凌辄一把抱住那个像是一只被突然丢到了陌生的环境里的小兽一样不安的家伙,不让他挣动,“你这是怎么了?”
阮流今脸被按在凌辄衣服上,声音显得很闷:“放开!”
“不放!”凌辄道。
阮流今气得隔着衣服咬上他。
凌辄皱眉,却抱得更加用力了,右手死死锁住怀中人的腰部。
阮流今不得动弹,只好叹气说:“你这样有什么意思呢?我听说司徒大人已经准备向太傅提亲了,我祝你和秦夕姑娘白头偕老。”
阮流今固执地抬起头看凌辄,眼圈仍然是红的,他慢慢地亲上凌辄的嘴唇,轻轻地吮吸,仔细小心的,像是告别之吻。
凌辄有些慌乱地不敢回应他,甚至想要避开——这里,大庭广众光天化日的,被人看见就不得了了啊!
禁锢终于松了些,阮流今一个转身,挣开了凌辄的怀抱。
凌辄想要追过去再抓住他,却被阮流今如同一条活鱼一样挣脱了。他摇着头道:“我还没有想好以后要怎么办,你先回家去吧……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凌辄怔怔地站在那里,这样的小阮,忧伤、脆弱,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像是美丽的瓷瓶子,一碰就碎了。这样的时候,他怎么能够不在他身边?可是,小阮说……不想看见他……自己是不是要让他如愿呢?为什么他们……突然就走到了这一步呢?为什么……就一定要成亲呢?
凌辄犹豫着转身,抿了抿唇准备先出了樱远舍,在旁边偷偷地看着他。
“等一下!”身后的人叫道。
凌辄回头看过去,阮流今扑过来,绣着四时花样的衣摆舞动起来像是一只即将展翅的鹤。凌辄立刻伸手抱住了,怀中人又闷声道:“不准走。”
这……凌辄彻底呆住了,小阮到底是要怎么样呢?
“我……我不想离开你……”怀中的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凌辄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捏紧了一样的疼痛,这是他珍惜得舍不得让他受一点伤害的人,如今在他的怀里说这样的话,他怎么能够不心疼,怎么能够不自责!我他妈真是个混蛋!凌辄想。
将脸贴近他的发丝,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凌辄颤着声音道:“都是我的错……我混蛋!”
阮流今摇摇头:“不……”
花瓣有很多都落到了前面的池塘里,有些在满塘莲叶的掩盖下看不见踪迹了,有些直接落在莲叶上,像是长在上面的小花。
阮时爱从莲狩舍的屋子里出来,看见池塘的另一边的两个人影,漫天花雨里的拥抱显得格外的唯美,简直要令人怦然心动。莲步轻移,长长的缎带飞扬起来,带着少女独有的明媚。阮时爱蹦蹦跳跳地从木质桥梁上跑过去,后面跟着贴身丫鬟。却在看清那两人的时候停在了桥边,有些不确定地叫:“十四哥?”
凌辄转头看过来,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掩去了,抱着小阮笑道:“你家十四哥被人拒绝了,现在正伤心呢!他估计不好意思抬头看你。”凌辄下意识地就想要隐瞒过去,毕竟他和小阮的关系若是被人发现了的话,会有很大的麻烦,起码他现在还没有做好迎接各方压力的准备。
阮时爱义愤填膺道:“谁敢欺负我家十四哥!我去跟他拼了!”
凌辄伤心地想:你无论怎么打我都不会还手的,只要小阮不再伤心。
阮流今苦笑着从凌辄怀里出来,用手掌包住阮家十六小姐的拳头,“女孩子在外面不要这么野……小心嫁不出去。”
阮时爱嗔道:“哥!”发现阮流今眼睛竟然真是红的,阮时爱皱眉道,“哥,你真受情伤了啊?”
阮流今看凌辄一眼,点点头。
阮时爱伸手抚上阮流今发红的眼角,道:“哥哥不要伤心,天下女人多得是。”
“是啊……天下女人多的是。”阮流今痛苦道,没有说出的后面一句是:我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个男人。
凌辄的亲事定得很快,大司马与太傅,门当户对,两家联姻也有很多好处,也被骁骑营的豹骑们证实了凌辄确实对秦家姑娘有意思,似乎只是一眨眼,凌辄就要拜堂成亲了。
阮时锦恨铁不成钢地叹气。
其他人都是真心地祝福,要么是为凌家和秦家的联姻鼓掌叫好,要么是为秦夕嫁了凌辄没有嫁给自己而伤心买醉,姑娘们也有嫉妒秦夕的……终究都是和阮流今没有任何关系的存在。他们欢天喜地锣鼓喧嚣地成亲,没有人知道阮流今作为凌辄最好的兄弟是有多么的伤心难过。
大家都在准备亲事。
然而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晴天霹雳也是有的。
宫中传来噩耗,太后薨了。
太后驾薨,全国举丧,禁嫁娶一年。
凌辄终于逃过了成亲,然而秦夕却已经是被凌家认定了的媳妇。
凌辄甚至很大逆不道地想太后陛下您死得可真是时候。
烈帝陛下伤心欲绝,下令停朝会三个月,各大臣务必尽职尽责,协理国事,善待苍生。
国丧期间,百姓不得寻欢作乐,流连于花街柳巷,阮流今关了兰筝阁,天天都待在阮家别院。
阮时爱过来请阮流今搬回阮家大宅。
阮流今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此后的时间流逝得清晰而又飘忽,日西月复东,太阳轮回着升起轮回着落下,那段时间对于阮流今而言大概也算是一段很漫长又很短暂的时间了。朝廷又开始了朝会,凌辄在轮休的时候仍然是来找他,阮家的人一直惊叹于这两个人的感情好的程度,没想到凌辄有了未婚妻了,而且那人据说还是凌辄喜欢的姑娘,凌辄还是一有假期就跑到阮流今这里来。
这一日,凌辄又到了阮流今的院子,一同坐在院子里的凉亭里喝茶。
支开众人后,凌辄突然道:“小阮,我们私奔吧!像是当年你七哥阮时锦那样,我们跑得远远的,不让他们找到我们。”
本以为,阮流今其实很早以前就很期待自己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以为他们满心欢喜地答应,自己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这样做的。然而阮流今只是轻轻地笑着:“你在说什么傻话。”这样的云淡风轻,心如止水。
凌辄愣住了。
“小阮……”凌辄的语气简直充满了伤痛。
阮流今看着他:“阿辄,在你成亲以前,我是多么的希望你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我现在也还没有成亲!”凌辄争辩道。
阮流今摇头:“你成亲了,若不是太后突然驾薨,你就已经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