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声鸟 第40节
作品:《失声鸟》 我问道:你想让许衷知道这件事,是害怕许家的家产最后不属于他吗?
杨明阳怔住了。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他晃了晃脑袋:“毕竟许志国能起家,还得靠姜家,对吧?而且承志集团能有现在这个在建海市一手遮天的实力,跟姜月沉还是有很大关系的——这些原本就属于许衷的一切,凭什么要留给小三的孩子?”
我捏了捏手指的指尖,又问:许衷跟许志国断绝关系关系的时候,有想过许志国会把许钦言从国外接回来吗?
“我不清楚。但是他不会选择放弃你,他不可能放弃你,沈涣。”杨明阳语焉不详地回答,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手表上闪着很亮的荧光,有点刺眼,“我重申一遍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我跟他有这么深的交情,他爱上你这件事不可能是假的。如果许衷不承认,要么是他没有意识到他对你的感情,要么是他自己不敢面对。”
我感觉到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了上来。
是因为我是哑巴吗,所以他才言不由衷,不肯承认他的感情已经从喜欢变成了爱?
第61章 “这是奖励”
见我神色郁郁,杨明阳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他补充道:“许衷一直没爱上过谁,你应该知道,他遇到你之前所有的伴侣关系都是由钱来维系的。就算那些人爱上他了,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一无所有了,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
他抿住嘴,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你不一样,你真的不一样,这就是他为什么会选择你。”
我犹犹豫豫地问他:是因为我在不知道他的身份之前就爱上了他,所以他才会选择我吗?
杨明阳没注意我说的是“选择”而不是“喜欢”或者“爱”,他心神不宁地盯着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反正我作为他的朋友,我没办法在这件事上说服他,我又不想他以后会后悔。如果他能够早一点看清自己的心思,那么他肯定不会辜负你。”
他不肯把话说清楚,我只好一头雾水地从他的办公室离开。
柏林夜里的确没什么人,推门而入的几个客人大多数都是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很少有人把目光停留在正在奋力演出的乐队身上。
江肃洲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调酒台后面发呆,一回头就看到了从后台走出来的我,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过来。
许衷还不知道杨明阳单方面给我放了一天的假,而我正好也在想着杨明阳特意把我叫上去说的那些话,不想那么早就回家,于是走了过去。
“我怀疑乔卉都不会过来,她肯定会嫌柏林夜的人少,到她手里的提成不多,我对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无话可说……”江肃洲快言快语地跟我抱怨了一通,见我有点心不在焉,就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杨明阳叫你去他办公室干嘛?”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江肃洲说清楚,以他的性格,肯定会劝我去跟许衷说清楚。
但是我比谁都了解自己,我要是有勇气去问许衷到底是不是爱上我了,就不会到现在都在担忧许衷会离开我。
因此我在江肃洲不掩忧心的表情下摇了摇头,打字道:他给我放了一天假,说我今天不用来上班了。
“我就说这个乐队怎么来得这么早,”江肃洲撇了撇嘴,“不过你还是对你的工作上心一点吧,许衷不还住在你家里吗?”
他一提许衷,我就觉得头疼,又因为知道他没什么恶意,也说不出责怪的话,只好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江哥,vip3座要两杯落日酒。”小宋的声音打断了江肃洲还要说的话,他只好朝我摆了摆手,转身从酒架上拿了一瓶刚开封的酒,又拿了两个杯子。
我站在调酒台旁边,一时间没忍住,被小宋嘴里那个熟悉的“vip3座”吸引,往那边看去。
那里只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背对着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回忆起以前坐在那里点酒的许衷,舔了舔嘴唇,趁江肃洲还在调酒,问小宋:vip3座被其他人包了吗?
小宋凑了过来,他压低声音:“就是之前那个许家的小少爷不是跟你过日子去了吗,老板就把他之前的vip停了,后来没过多久,就有个叫……”他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那个名字,“我不认识第一个字,就记得叫‘什么重’的男人,直接定了一年还是两年的vip3座的位置。他点的酒都特别贵,给小费也特别大方,我跟小方都特别喜欢给他送酒……”
他还在絮絮叨叨些什么,我没注意去听,不知怎么的,我能够笃定小宋嘴里的“什么重”一定是靳重。
我不由自主地思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肃洲调好了酒,把酒杯放在托盘上,推给了小宋:“你每天怎么有那么多废话要说?酒调好了,给人家送过去吧。”
小宋朝我吐了吐舌,端着酒走了。
江肃洲顺着我的目光往小宋走路的方向看过去,宽慰道:“就算老板跟许衷的关系再好,他也要在柏林夜这里赚钱对吧,总不能一直为许衷空着vip3座的位置吧?不过小宋倒是没说错,那个叫靳重的男人来柏林夜的时间不固定,不过是真的有钱还大方,有时候真嫉妒这些有钱人。”
我的猜测被证实,不觉得有多么开心,反而感到一阵心烦,就说:我准备回家了。
江肃洲惊讶地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我,相当理解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带伞了吧?”
我想起临走前许衷的嘱咐,点了点头。
江肃洲就点点头:“后天见。”
我也朝他点了点头,带着伞从后门走出去,回到了家。
我轻轻地打开了门,在客厅徘徊了很久,都没有下定决心去推开卧室的门。
直到我看到桌上放了两颗药,底下的纸条上是许衷龙飞凤舞的一行字:“记得吃药。”
这是他在那家私人医院开的胃药。
水壶里的水还是热的,我给自己倒了水,吃完了药后,总算决定进卧室。
许衷正躺在床上喝水,他脸色不算特别好看,见我推开门,眼睛很明显亮了一下:“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稍微扭曲了一下事实:杨明阳给我放了假,让我早点回来。
许衷很轻易地相信了我的话,他把喝完水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吃药了吧?”
我点点头,许衷的身体向前倾,笑得很开心:“真乖——我不想你把一开始无伤大雅的胃病拖到胃药或者是胃溃疡,知道吗?”
我清楚他这么做是为了我好,眨了眨有点酸涩的眼睛,坐在了床沿。
许衷皱起眉,他伸手点了一下我的下眼睑:“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立即摇头。
许衷没被我敷衍过去,他眼睛一转:“想不想要奖励?”
我有点懵,却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
许衷看出了我的默认,他凑近了我,很轻地贴上了我的嘴角。
我僵在原地,听到许衷含着笑说:“这是奖励——你喜欢吗?”
第62章 “不会离开”
我还是挑了个时间,把许志国准备把许钦言从国外接回来这件事跟许衷说了。
那时正是深秋,许衷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正托着腮监督我吃药。他腿边放着两本托杨明阳买来的手语书,精致的封面意味着它的价格不菲,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往那两本书上看去,然后被笑吟吟的许衷打断。
“看什么书啊,看我。”
我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按照他的要求移开目光,看向他在那一瞬间就温柔下来的脸庞。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他问,态度很漫不经心,似乎并不在意我到底是不是有事瞒着他,“我总觉得你最近心不在焉的。”
我舔了舔嘴唇,把毯子往他身上拉了拉,许衷反手握住我的手腕,手心的温度传了过来,我没给他继续问我的机会,老老实实地回答:你发烧的那两天,我在药店门口碰到陈渡了。
许衷挑了挑眉:“陈渡?”
我点点头,继续打字:他说他找你有事要说,但是当时你一直高烧不退,所以他跟我说,那件事可以由我传达给你。
许衷看上去不太在意过程和细节,他轻轻地“哼”了一声:“所以是什么事?”
我打量着他的神色,不放过他表情里的一点细节:他打听到许志国要把你的弟弟从国外接回来。
许衷的目光停在我的手机屏幕上,他这段时间几乎掌握了所有基础手语,很多简单易懂的对话不需要我花时间打字,他看我用手比划就能看懂。
许钦言这件事除外。
我没办法用简短的语言告知许衷,只好将过程完完整整地打在备忘录里给他看。
“这居然不在我的意料之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许衷波澜不惊地对我说,他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就知道许志国连良心都不要了,居然想让私生子继承家产。”
我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微末的希望:所以承志集团最后还是给你的,对吗?
许衷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我眨了眨眼睛:陈渡说了,许志国重男轻女,就算知道你出柜了、没办法给他留后,他也不可能把承志集团留给你姐姐。但是你这个反应,就好像其实许志国不可能把家产给许钦言一样。
“你居然连他的名字都知道了。”
许衷的关注点让我有点哭笑不得,我不得不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回去:是陈渡告诉我的——这件事不重要吧?
“哦,”许衷依旧没有露出我想象中恼怒的神情,看他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就好像什么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跟许志国出柜的时候,就猜到他会把许钦言从国外接回来,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说着,瞟了一眼日历上的月份:“这才过几个月,他就动了这个心思。不过也没必要太担心,他不可能这么快就立下遗嘱把承志集团留给许钦言——姜家是后继无人,但是董事会并不是由许志国一个人做主。”
我坐在他身边,任由他将自己的手一点点地团进我的衣袖里,肌肤相触间的温度让我平白无故地生出几分眷恋,低下了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许衷说话。
“所以我觉得,他大张旗鼓地把许钦言从国外接回来,要么是真的决定把承志集团留给一个不一定有经商头脑的私生子,要么就是他想用许钦言逼我在你和承志集团中做选择。”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我盯着许衷,一时间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希望他放弃原本应得的财富和荣耀跟我长相厮守,还是害怕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抛之脑后继承家产。
我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许衷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却总是不如我所愿地把话说清楚,一定要装糊涂。
我涨红了脸,单手打字的那只手有点抖:你会离开我吗?
许衷沉默着看着备忘录上的那行字,他不回答,只是伸手揉乱了我的头发。
我能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穿过每一根发丝,留下再温柔不过的痕迹。
“我为什么要按照许志国的想法来?”许衷笑了起来,他笃定地说,“我不会离开你。”
我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嗯,真的。”许衷开玩笑似的把手伸过来,晃了晃尾指,“要不要拉勾?”
我摇摇头:不需要。
他愣了愣。
我在他惊讶的注视下比划道:我永远相信你。
许衷一下就沉默了,他没再看我,而是收回了原本在揉我头发的手,拿起了那本手语书。
我见他有别的事情要做,也就没再打扰,而是坐在一旁看着他翻书。
现在已经快到冬天了,小区里原本就不多的叶子落了一地,风吹过去时会发出“沙沙”的声音。阳台被许衷打开了一条缝,说是为了透风,在落日时分的风吹进来,许衷的头发被吹起来了一点,露出清晰而清秀的眉眼,我看出了神。
“所以你也不会离开我,对吧?”
许衷突兀地开口,我猛地一惊。
他的手指揉皱了手语书的一角,我看到那上面是几句很基础的手势和对应的解释,不至于让他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