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
    偏偏的,他竟然真的就眼巴巴的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个多时辰。早知如此……他便顺着刀二十一的想法了。
    “殿下。”
    “也好,你二人也是承了韩氏二老的情,抬棺是应该的。”
    片刻后。
    一袭青衣的赢彻。
    不急不缓的走在最前面,抬着柳木棺的刀二十一和枪九,紧随其后。
    这一段路途,三人都保持着沉默,耳边只剩下呼啸的北风,如刀子般冷冽。
    这一幕。
    偏巧是被,外出扫雪的村民瞧见了。
    等到三人回到小院时,院落周围,已经围上了一众闻讯而来的民众。
    “发生啥事了,这三个人是哪儿来的?”
    “抬着棺材,该不会是……”
    “一直没看到韩家老夫妻,这棺材……唉,这该死的大雪,这是第几个了?”有老人面色悲恸的叹息道。
    “爹,你身子不好,别想这些……每年不都是这样吗?”
    “是啊,柱子他爹,咱们过得这日子,也没什么盼头了,能一觉睡过去了,其实也不是多坏……唉。”
    “……”
    赢彻本觉得。
    这些围观之人,太过于聒噪了些。
    正想让刀二十一去解释下经过,顺便让众人安静时,便是听到了这些议论,心头那一丝不耐顿时烟消云散了。
    日子没盼头。
    冻死也不见得是坏事……
    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多么糟糕的生活,会让人产生这样的想法,赢彻不敢去想,更无力反驳。
    “二十一,你去向大家解释一下,另外,问问年长之人,此地丧葬可有什么习俗,时间上虽然急,可细节上最好不要马虎了。”
    “公子放心,属下这就去。”
    刀二十一表面粗犷,但也算心细,在这个时候,倒是换了一个称呼,免得暴露了赢彻的身份。
    或许。
    这位的心里,也感觉到了,这时候不适合暴露身份。
    “你随我进去。”
    瞧了一眼房门的宽度后,赢彻朝着枪九说了一声,便朝着屋舍当中走去。
    枪九闻言,犹豫的一下后,便将手中长枪插在了原地,独身跟上赢彻。片刻之后,二人便是各抱一人出了屋舍。这一幕,顿时让前一刻还在议论的村民们,尽数陷入了沉默。
    “这个壮土,我们都是些乡野村夫,来自不同的地方。加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丧葬上也就不将就什么了。三位能提韩家老夫妇弄一口棺椁下葬,已经足够了。”
    有年长之人。
    在沉默过后,便朝着一旁愣神的刀二十一说道。
    “这样啊,多谢老丈!”
    刀二十一说完,便是一抱拳,随即转身走向院中,帮忙入殓……
    “怎么样,需要注意什么?”
    “听口音,都是各国逃难来的,加上……加上兵荒马乱的原因,这儿并没有什么将就,寻常死了人,就是一张草席裹着买,有一些……恐怕还没有草席。”
    “知道了。”
    赢彻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
    接着。
    他便放眼看向四周,不多时,便是相中了对面不远处一座矮山。
    “正对着家门,距离也算合适,便葬在这矮山上吧。如此,他们也能看到自家儿子娶妻生子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好心人
    听到这话。
    枪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倒是刀二十一,眼睛一转,不太确定的建议道:“公子,要不问问钦天监的那帮人,他们最擅长这个,给寻个风水好穴。”
    “人死如灯灭,再好的风水又有何用。”
    赢彻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自然也不相信风水这种说法。在他的心里,人命才是最可贵的……可这世道,人命却是最不值钱的。这,便是大秦……
    “公子说的对。”
    刀二十一面上多了一些尴尬,讪讪一笑,过后又觉得这样不合适,重新板起了脸。
    “开始吧。”
    并未理会刀二十一,赢彻淡淡开口。
    说着,便是迈步走向院外,朝着那矮山方向行去。
    见状。
    刀二十一和剑九,相视一眼,一前一后的抬起了地上的棺椁跟上。
    “有把子力气的,都去帮忙了。”
    院外。
    有老人开口喊道。
    不多时,便有几个四旬出头的半老汉出列,过来帮忙了。
    刀二十一本想开口拒绝的,毕竟这点重量,对他们两个宗师巅峰而言,并没有什么。不过,他终究是没多嘴。
    一行人。
    “簇拥”着棺椁,跟着赢彻来到了那矮山。
    这时。
    已经有人拿来了家中的农具,众人齐齐动手,不多时便在冻得发硬的雪地上,挖出了一个大坑来。
    有这样的效率,自然是因为刀二十一两人的参与,不然单靠这些吃不饱穿不暖的普通人,用粗陋的农具,实难掏开冻土。
    接着。
    便是下葬,封土……
    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着,赢彻自已并未下场,只是静静的看着。
    韩家老夫妻的死,让他内心充满了自责,以及种种复杂的想法。而此时,他又在这些普通人的身上,看到了良善,互助……
    他突然觉得。
    相比起这些黎庶,那些咸阳城里,住着大宅子,冬日里享受着暖龙炙烤,却整日勾心斗角,一心要往上爬的官老爷们,是多么的丑恶……
    嗯!
    就是丑恶!
    还有他那位,名义上的,高坐在章台宫大殿龙椅上的父皇,那位被后世称之为千古一帝的始皇帝陛下。
    从八年前,泰山封禅开始。
    他便是每年在泰山祭天,其后巡游天下,美其名曰考察民生。
    就不知……
    他所过之处,可曾看到过真实的民间疾苦?
    或许。
    那些官老爷们,不敢,也不会让他看到吧。又或者是,他看到了,但转头便其余追求那虚无的蓬莱方丈……
    呵!
    ……
    “该走了。”
    再度瞧了一眼,那鼓起的坟包,赢彻觉得,自已一定会记得很久。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
    他会给这坟前,立下一块碑!
    三人三马。
    在村民们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渐行渐远……
    赢彻其实感觉很可笑。
    他这位靠着民脂民膏长大成人的大秦皇子,就因为做了一口棺,帮两个因他而亡的人入土为安,便成了众人口中的好心人。
    看来。
    这大秦的教化,还是很值得“称道”的啊!
    “殿下,再往前,就是函谷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茫茫的雪海当中,一座雄关在三人眼中渐渐放大,清晰。
    “绕过去。”
    瞧了一眼这雄关,这内史之北的最坚固的屏障,赢彻言简意赅,说完,便是一拽手中缰绳,朝着函谷关西侧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