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妍洗漱完毕，在餐桌上找到了自己的那份三明治。
    两人半月后都要考七级，都是央琴，备考曲目完全一致。她自然知道他在弹什么。
    ——并且弹得不错。周崇叡这人看着自闭得很，不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和她处不来，跟他交流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弹这种随性的曲子倒很在行。
    她嚼着三明治，听他切换了曲目：车尔尼740。
    很考验耐力的一首，尤其是对四五指的要求甚高。她起初经常弹得小臂疼，老师让她肩膀手臂放松，选择更多地把力量放到指尖上，这才慢慢好过一点。原速度108，要求却不止108。她现在看不到节拍器，粗略估计周崇叡应该有120+。
    她手痒，不自觉从椅子上站起来，端着那杯没喝完的牛奶回到房间里。
    126。
    周嘉妍蹲下看了一眼，心里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她能弹上130。因此安然坐在床上，并喝了一口奶。
    周崇叡知道有人推门进来，并不在意，只安安静静地垂着眼，继续进行上午的练习。
    周崇叡目前一天练琴四小时，上下午各集中练习两小时。
    今天上午拖延到九点才开始，结束时间自然顺延到十一点。期间周嘉妍进进出出几次，后来一直呆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后面做些什么。
    周崇叡结束练习，把琴谱按顺序规整好，回头看了一眼周嘉妍。那人依旧穿着起床时那身棉料半袖睡衣加短裤，没什么形象地蜷着腿，靠在床头看书。
    床那么大，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缩着脚趾，好像差那一点地方一样。
    他起身：“我练完了。下午三点我再过来。”
    周嘉妍从书里抬眼，“你三点过来，我什么时候练？”
    周崇叡看出她拿的是书架上那本《兔王》，纪实风格的童话故事，他只翻过一点。
    “你也想练够四小时的话，明天就早点起。”周崇叡平静地看她，“上午八到十二点对半分，下午三到五点归我，晚上七到九点归你。”
    周嘉妍在家里也会抽时间集中练习，不过从未像他这样恨不得把时间切割成豆腐块。
    这种严谨到令人发毛的时间规划，周嘉妍之前只从一个人身上体验到过——他们的妈妈，魏静。
    周嘉妍闭上嘴，气闷之余，又忍不住开了口：“我要下午。”
    周崇叡无可无不可，目光落在放在小桌上印着可爱花纹的牛奶杯上一瞬，离开了房间。
    周嘉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爬下床，一屁股坐在钢琴凳上。
    谁还不会练琴了。
    周嘉妍练琴就不像周崇叡那样按部就班。她完全随心，想起哪首练哪首。
    先是选了一支乐曲，民间小调6536旋律，她格外青睐中间那段宛如对唱般的卡农。
    又弹了宫调式小喇叭，同样是十分轻快的曲目。
    本来她是想炫一下技，碾压一下周崇叡车尔尼740的126速度……虽然也算不上碾压。不过坐在琴前就把这些有的没的忘在了脑后，去弹了回旋曲。
    同样很舒服，弹得很high。
    连周宏志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周宏志虽然不懂太内行的事，不过也听过周崇叡练琴，钢琴老师又向来对周崇叡不吝赞美。在他耳朵里，女儿和儿子弹得一样出色，他十分欣慰。
    饭桌上，周宏志问她还缺不缺什么。
    周嘉妍说不差什么，还有些无关紧要的杂物她列了张清单，有机会补上就行。
    父女相谈甚欢，周崇叡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吃菜。
    周宏志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家蛋糕店在试营业，小又下午带着姐姐去逛逛，顺便去商场看看——太大件的不用买，爸爸来办。”
    周崇叡不紧不慢把东西咽下：“姐姐下午要练琴。”
    周嘉妍还是第一次听周崇叡叫姐姐。虽然话不是对着她本人说的，可她还是一阵不适应。
    十二三岁的年纪，头脑简单，周嘉妍又不是心思格外细腻的类型，她只是觉得被人用话堵住，心里不爽，一定要说点什么：“那我就晚上去呗。”
    周宏志笑着给她夹了块排骨，给周崇叡也夹了一块，“好好好，加加下午好好练琴，晚上爸爸下班带你去买。”
    周崇叡到底也是小孩子，心思让人难以捉摸，吃了几口就说吃饱了，转身回房间了。
    昨晚睡得有点多，周嘉妍午睡时没什么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琢磨弹琴的事。
    她有了点灵感，又苦于午休时间不能扰民，手指悬在半空，假装手底下有琴键，一边在脑子里唱旋律。
    她发现周崇叡很适合弹点情感细腻的曲子，三部创意曲11被他演奏得炉火纯青。不像她，偶尔会把声部弹散。
    触键也很唯美，她之前的老师特别喜欢用“初恋的感觉”形容一些美妙的触键。比如两年前在弹《水边的阿狄丽娜》时，她就被批评过不够“初恋”：
    你看，阿狄丽娜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了。
    周嘉妍提前了十几分钟起床练琴，练了一会儿，想去喝点水休息下，扭头看见周崇叡正靠在房间门口，无声地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好在水杯里没有水。
    “去不去？”他问她。
    “……啊？”
    “你不是要去买东西吗？不想去了？”
    不是说晚上吗？现在都几点了……已经四点半了。
    周崇叡看到她抬头看时间，“现在天黑得晚，你动作快点，要买什么完全来得及。”
    周嘉妍稀里糊涂的，在房间里换衣服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穿好小背心，套上周宏志给她买的黄色连衣裙，头发用皮筋扎了条马尾，碎头发用只小樱桃发卡夹住。
    周宏志还给她买了凉鞋，白色的系带，一点高跟都不带——他担心那样的会把孩子的脚骨长坏。
    她这时候才想到问题的症结：“我们没有钱呀。”
    ——————
    小又不想待见加加，刺了一句，没成想演变成爸爸和加加去逛，晚上留他一个人在家里练琴：）  你还嫩了点.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