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佳宁原以为跟林铭诚摊牌那天,自己已经是一辈子没有指望了。到了现在才知道,一个人活着还能更苦更痛。
    你放在心上的人,永远都能在你心上一刀又一刀地捅。直到你死的那天,你才不会继续痛。
    她放在心上一辈子的林铭诚,真得只喜欢男人。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根本没有碰过自己。
    因为他根本就看不上她。
    全身就像被火焚烧,愤怒跟激动让董佳宁一下子猛地推开了门,直接把手上的扫帚跟菜刀朝着床前扔了过去,怒骂出声,“你们两个狗杂种!”
    这种事情突然被打断,林铭诚跟情人立刻就翻身拿着被子盖住自己,林铭诚瞬间套上了裤子,撇了一眼菜刀跟扫帚,再看董佳宁这个抓奸在床的神情,脸上有些不自然,试图把董佳宁往外面带,“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呢?今天的事是我的错,以后不会有了。”
    本来今天他有应酬,晚上就打算去情人家过夜。可是情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今天一定要去他家来。
    当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他打家里电话没人接,估计董佳宁今天才回老家,再怎么也要明天下午以后才能回来,便让情人开车回了这里。
    可谁能想到,董佳宁竟然当天回老家,当天就回来了。
    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
    按照董佳宁晚上绝不出门的个性,今天能抓奸真是撞了大运,还是林铭诚倒了大霉。
    林铭诚虽然跟董佳宁摊牌了,但董佳宁好歹跟他过了二十年,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一起生了他唯一的宝贝儿子林暮亭。
    他不是对董佳宁没有愧疚的,更不想跟儿子的妈妈闹成仇人。
    虽然他相信老家的事情,无论是他爸还是他妈都能弄好,可他也没想发生今天这样的丑事。
    林铭诚是明白董佳宁对他的感情,就算他不喜欢女人,这么一个女人跟他生了儿子,照顾了他二十年,他也是会有感情的。
    捉奸在床这一幕,对于董佳宁来说,的确是刺激过头了。
    现在的董佳宁怎么可能是林铭诚几句话就能打发的,她疯了一样地叫喊,指着床上那个匆忙穿上衣服的男人,“你就喜欢这样出来卖屁--股的野男人,你也不喜欢女人,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你娶我干什么?你不喜欢女人,你娶我就是为了给你一个子宫,给你当牛做马二十多年吗?你读了那么多的书,你还是名牌大学毕业,名牌大学就教出来这种货色的杂碎吗?”
    “今天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林铭诚皱着眉头,董佳宁的话实在有点过了,不过确实他做得不对,也不好跟一个女人计较,“出去吧,我们出去谈谈。”
    “我不出去!这是我家,你是我的丈夫,是我儿子的爸爸,这是我们的卧室,这是我们的床,凭什么给这个野男人睡?”
    董佳宁唾沫横飞,喷了林铭诚一脸的口水,不断挣扎着林铭诚推她出去的手,“我们谈什么?谈你从今天起不喜欢男人了,谈你要跟我好好过日子,还是谈你要跟外面的野男人一刀两断,要跟我生二胎吗?”
    董佳宁一口气骂了出来,到底是色厉内荏,到最后声音都带着哭腔。
    她刚才昏昏沉沉地在沙发上躺下,惊醒后都发现自己脸上有泪。
    短短几天,她已经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林铭诚的情人被骂得这么狗血淋头,刚才没穿好衣服不好骂回去,一旦收拾好,立刻就从床上站起来,俊美的脸上带着鄙夷的笑,上下打量了一下董佳宁穿着毛衣秋裤,因为不保养而显得臃肿的身材,蜡黄脸上没干的泪痕,“一个黄脸婆脸上身上都是皱纹斑点,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个生了孩子的老女人,还好意思说给铭城生二胎?也就是铭城愿意碰你了,要换了我,看见你那一身皮,我就恶心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他冷笑一声,“同性恋没听说过吗?也就你这种乡下人,把同性恋当成病,把同性恋当成野男人?怎么着,全世界几亿同性恋,同性恋都当了一国总统总理了,你有那个本事吗?见识短浅,愚不可及的乡下人,狗改不了吃屎!”
    “阿中,闭嘴!”林铭诚呵斥了自己情人一句,董佳宁的话的确难听,可是阿中的话简直是在戳董佳宁的心窝子。
    今天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在自己家主卧做,更是倒霉地遇见了连夜回家的董佳宁,被董佳宁骂几句也是应该的,阿中这么骂回去就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阿中一脸的理所应当,“你不是跟她摊牌了吗?一个同妻当得这么没有觉悟,难道以为法律还要给同妻做主,还是全社会来人道毁灭同性恋?同性恋有错吗?可别逗了。”
    “你这个卖屁股的狗杂碎,你还骂我了?”
    董佳宁气得冲过去拿着扫帚就打了上来,下了死力往这个抢走了自己丈夫的野男人身上打,阿中自然不会任由她打,林铭诚也是拼命拉住董佳宁,一边还要阻止阿中下狠手。
    男人的手劲自然是女人比不过的。
    在混乱里,董佳宁被不知道是谁推了一下,拿着手上的扫帚就坐到了床上。
    那张她丈夫跟野男人滚过的床上。
    那张有野男人衣服液体气味的床上。
    那张属于她跟她丈夫的床。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腾而上,董佳宁本来就因为坐车劳顿,加上情绪过于激动而不舒服,到了这个时候终于累积到了极点,呕地一声,把中午吃的不多的饭菜都吐了出去。
    掺杂着红的黄的绿的白的各色饭菜的呕吐物一下就被吐在了床上,阿中嫌弃地走到了门口,躲在了林铭诚身后,捏着鼻子道,“真恶心。”
    这样的呕吐物任何人都不会喜欢,林铭诚也拿手捂住鼻子,“佳宁,去厨房喝点水洗洗脸吧,保温壶里我烧了热水。”
    到底是二十几年的夫妻,林铭诚也不是一个多冷血的人,不会看着董佳宁这么难受还无动于衷。
    阿中听见林铭诚这句话脸就拉了下来,拖着林铭诚出了屋子,拿着衣服钥匙就直接离开了这间房子。
    林铭诚想着今天这个场面,他跟董佳宁再待在一个房子,到底是尴尬,也就跟着阿中走了。
    等到明天董佳宁冷静一点,他再回来跟她好好谈谈吧。
    他虽然并不怕离婚,也不怕打官司,到底还是不要离婚,保持现状的好。
    所以他在离开前递给坐在床上喘息的董佳宁一张纸巾,语带安抚,“佳宁,今儿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人带到家里来,更不该在主卧里面,都是我喝醉了酒误事。以后就算是为了小亭,我也不会再这么做的。你收拾收拾,休息吧。”
    林暮亭是林铭诚跟董佳宁两个人最疼的人,没有拿林暮亭来做保证,更能让对方放心的了。
    林铭诚是这样,董佳宁也是。
    林铭诚这么说,是非常有诚意的了。
    再没有被抓奸在床以后,还能跟情人快快乐乐牵手离开更让人有优越感,更让人高兴的事了,阿中抓着林铭诚的手,开心得不得了,“老公,我们回家!”
    林铭诚虽然知道阿中是为了在董佳宁面前显摆恩爱,但更过分的事情已经做过了,也就无所谓了,拍了阿中的屁股一下,“走吧。”
    他随即用眼神示意阿中不要再作妖,乖一点。阿中吐吐舌头,眨巴眨巴眼睛,点头应了。
    过犹不及,这一点他也是明白的。
    这在林铭诚看来不算是大事的一句话,听在董佳宁耳朵里,几乎是插在她心口的又一把刀,又重又狠。
    只有真得爱过一个人,求而不得,才能明白爱人的痛苦。
    她爱林铭诚爱了二十年。
    结果林铭诚虽然娶了她,跟她生了儿子,却只是看上了她的子宫,看上了她做佣人。
    林铭诚跟她睡了十几年的床,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带着外面的野男人上来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林铭诚从来没把这里当成过家,而是把那个野男人的地方当成家。
    她是林铭诚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给林家生下了唯一孙子的媳妇,当场抓奸在床,竟然还是被男小三给撞在了床上,最后丈夫跟男小三手牵着手走了。
    关门声传来,两个男人走了。
    董佳宁踉跄着走到沙发上,喉咙呕呕了几声,挣扎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还没喝到嘴里,因为手突然抖了一下,玻璃杯从手中滑落,径直掉在地板上,嘭地一声,碎了一地,热水也撒在她裤子跟沙发上。
    董佳宁突然间嚎啕大哭。
    她原以为自己的眼泪早被哭干了,却没想到还能被林铭诚践踏成这样。
    她一只手痉挛一般抓着沙发上的抱枕,哭得打起了嗝,整个人不停地咳嗽,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泪水好像天上的雨水一样,没有个尽头。
    她根本不能,也不敢跟林铭诚离婚。
    一旦跟林铭诚离婚,法院绝不会判林暮亭跟着她,她的收入也养不起一个读着全京城最好高中,还要读重点大学的儿子。
    她如果离婚,她爸妈会为了小弟跟她拼了,除非她能还得起林家的两百万。
    那可是两百万啊!
    她就算不吃不喝工作一辈子,能挣得了两百万吗?
    如果林家一定要他们家还这两百万,爸跟小弟就会被送进监狱。她爸爸已经七十多岁快八十岁了,小弟家里还有两个女儿。
    如果小弟进了监狱,弟媳妇一定毫不犹豫就跟小弟离婚,两个外甥女看都不会看一眼。
    她爸妈把面子看得比天大,如果真到了进监狱的地步,她爸妈是做得出来一根绳子吊死的事的。
    她怎么可能亲眼看着爸妈去死!
    可是她在这个家里熬下去,在这个婚姻里熬下去………
    今天林铭诚被抓奸在床第一次,他就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带着情人走了,明天他就会有第二次,第二个情人,指不定还会让她给他们清洗事后的床单衣服。
    她能拒绝吗?
    一旦她拒绝,林铭诚就可能提出离婚,一旦离婚她爸妈怎么办?
    那是生她养她的爸妈啊!
    等到小亭考上了大学,以后工作了,一个星期都回家不了一次。她天天守着这个空空的房子,房子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她要看着林铭诚跟他的情人恩爱,看着他们两个高高兴兴过日子。
    她这个林铭诚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四十岁出头,就再也没有了丈夫,没有了爱情,没有了家。
    华夏现在女性的人均寿命有八十岁,也就是说,她还可能要活四十年。
    四十年的痛苦,四十年对于年少爱恋的悔恨,四十年对于林铭诚一家的愤恨,对于父母弟弟的怨恨。
    她不是个圣人!
    她怎么可能熬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