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季风来自然察觉到陈原不加掩饰的视线，他睫毛微动，掀起薄薄的眼皮回以一个轻飘的眼神。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将季曈阳的五指光明正大地拢在手心摆弄。
    铛、铛、铛——
    噪音的来源是常晋维，他用激光笔身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三连音，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看够了就快点回答问题。”他不耐烦地催促道，眉毛拧在一起，灯光在眉心的褶皱下打出扭曲的阴影。
    陈原收回放在季风来脸上的视线，稳住心神看向侧前方的投屏，瞳孔倒映出无机质的蓝光。
    他细细读完三人的分析，指尖无意识地在裤管上摩挲，哭笑：“这样复盘一看确实漏洞百出，难以想象我的表现竟然如此拙劣.......其实你们已经分析得差不多了，我也只能补充一些细节。”
    停顿了一下，他将刘海向后梳，完全露出漂亮的眉眼，接着呼出一口颤抖的气息：“如果我把我知道的全说出来，谁能保证我的安全？”
    事态果然很严重。
    常晋维跟着季家兄妹的动作端坐起来，他余光一扫，瞳孔骤然收缩——这两人竟然已经完全进入办正事的严肃状态了。
    变脸大师，常晋维吐槽。
    “你放心。”季风来活动着手腕，伸长胳膊从行李中摸出印着家徽的徽章扔给陈原。
    季曈阳接着她哥的话做出保证：“徽章上有定位仪和发送器，从现在开始，直到彻底查清真相，不，直到完全收尾之前，季家会保护你不受到威胁和伤害。
    陈原接过黑金配色的金属家徽，正反仔细端详了一遍，才收到贴身的口袋里。
    “我知道的不多，父亲不喜欢我，所以不会跟我向我透露重要的消息。通常情况下他只是给我一个时间和地点让我去做些什么，有时候是传信，有时候是带人，一般对象都是alpha。
    “那些信件我偷看过，全是基因序列和我看不懂的密码，本来我以为只是正常的基因匹配研究，每个家族都会私下做类似的信息素匹配进行联姻选择，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我在父亲身上闻到陌生alpha的味道，母亲很久不在宅子里住了，除了她以外宅子里也不被允许出现别的alpha。
    “我以为他出轨了就去跟踪他，在书房里藏了好几天，终于撞见他给自己注射针剂。没过几分钟他的信息素就变了，和我那天嗅到的  alpha  味道一样。这绝对违反联邦法律了，我甚至没有思考，立刻就用准备好的留存布料收取了信息素…”
    “就是这张床单上的吗？”常晋维拿出密封袋问，“张文一又是怎么回事？”
    “对，”陈原点点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她也是最近才被盯上的，因为身体素质和精神强度都远远超过omega的平均水准了，他们想通过她做进一步的基因适配。这些都是我根据零碎的信件拼凑的，我不知道负责她的那个人是谁，他们人太多了，我涉入得不深，只能查到这些东西。
    “我说完了，”陈原肩膀放松下来，手臂向后撑住身体，“现在我是真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性别转换剂…？季风来神色莫测地看向季曈阳，眼眸折射出复杂的光晕。
    “你本来的打算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季曈阳认真绘制着思维导图，指尖在光幕上划出凌厉的线条，她沉浸在已知的信息的整理中，完全没注意到季风来的眼神。
    “呃…我……”陈原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挑明他们关系的本质，他有些错愕，瞳孔微微放大，张了张口，一时没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别说谎，陈原，”她的声音很稳，仿佛没有任何私情，“你知道这样我才会考虑要不要继续帮你。”
    季风来看着她的侧脸，知道她心软了。他把季曈阳教得很好，善良和正义是她的底色，以至于他现在即使万般不情愿，也说不出让她别管陈原死活的话来。
    听到季曈阳这样说，陈原熄灭的心火猛地又重新燃起——她这次没再搬出季家的名头，她在以季曈阳自己的名义向他伸出援手。
    这个发现让他血液活络起来，手脚都开始发热。
    努力摆出最真诚的表情去讨她的信任，陈原急切地解释：“我真的只想离开我父亲，让他被抓走也好，直接死掉也好，怎样我都不在乎。
    “对不起，季曈阳同学，我利用了你，但我发誓我没有任何想害人的心思！
    “……而且我是真的喜欢你。”
    哇。
    常晋维再次对这个疯子刮目相看，他余光去瞅季风来，只瞧见他似笑非笑的嘴角。
    季曈阳低下头不去看陈原的脸，她毫不留情地说道：“最后一句话存疑，你之前认识我吗？”
    “……”陈原被噎住，暗悔自己一时激动上了头，竟然过于心急地又扯到这个话题上来。
    他假装愣了一下，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可怜巴巴地扯谎，“可是你对我很好，我不可以喜欢你吗？”
    “可以。”回答他的是季风来。
    房内的几人顿时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几颗脑袋齐刷刷地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常晋维身体大幅度地后仰，甚至夸张地“哈”了一声。
    季风来没做任何解释，他拉过季曈阳带着光脑的手腕，将她画好的关系图共享到投屏上，用激光笔在上面做补充标记。
    “目前的已知信息应该梳理得比较清晰了，解决方案和计划步骤我也列了一下，细节上肯定还有不完善的，这个可以之后再讨论，”季曈阳看着季风来如常的神色按下心底的不安和疑惑，她看向常晋维，朝他抬点下巴，“晋维哥还有什么要补充的问题吗？”
    常晋维一直严格感知着陈原的信息素，从他开始发言以来就一直处于一个较低的浓度，这说明他情绪平稳，起码不像在说谎。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什么能挑刺的了。
    “我有一个问题，”季风来突然插话，漫不经心地问，“陈知言是你的什么？”
    季曈阳：“？”
    陈原：“？！”
    季风来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上衣还没完全干透，细密的冷汗又渗出来，陈原自认没有暴露任何与陈知言有关的信息，他甚至没明确地表示自己是陈家的孩子。总之他父亲也只是不光鲜的陈家情夫，提不提这一嘴又有什么关系。
    季曈阳惊讶地看向季风来，又很快地将目光投到陈原身上。
    陈原面如土色，他避开季曈阳的视线，生怕看到她失望的表情。她会觉得这是一种隐瞒吗？她会因此抛弃自己吗？
    沉默绝对不是正确的做法，他也没法在聪明人面前装傻，陈原早就明白自己的手段简直粗劣的可笑，七分真三分假才最能让人信服。
    喉结滚动，陈原听见自己发出干哑难听的声音：“...非要攀关系的话，我爸是她爸认养的，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她是家主的孩子，我们只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互相打个招呼，平时我没办法接触到她。
    “我知道陈知言和季曈阳同学都是联高的学生，但我能发誓我没有去找陈知言打探消息，我也是在报道的时候看见季曈阳同学才临时想出这个计划的，我……”
    陈原停下来，又一次郑重地说出一声“对不起”。”
    “所以你是她叔叔。”季风来精炼地总结。
    季曈阳被这个称呼雷到，脸一下涨得通红。她难以抑制地回想起昨晚是如何被陈原按在沙发上舔弄小穴的，太荒诞了，她竟然被好朋友的长辈舔到高潮！
    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陈知言…
    “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吧，”季风来似笑非笑地看季曈阳细微的表情变化，缓缓起身，开始送客，“我该试药了。”
    “那行，今晚陈原你就老老实实回你房间睡觉，别死皮赖脸缠着人家  beta  小孩了，”常晋维跟着起身，挥手催着陈原跟上，对季风来拍拍胸脯保证，“我会安全把他俩送回宿舍的，你就放心吧。”
    季风来带着冷冷的笑意，不容置喙地拒绝道：“不，曈曈留在这里，我有家事商量。”